苍秋实说,“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时日无多的将死之人,经过这么一遭却大难不死,于是想要平稳度过最后的时间而已。”
“……”
不对。
这绝对不是她的肺腑之言。
那张秀美柔和的脸庞看上去是多么诚挚啊,可是,夏油杰却没有办法相信她的话。
尼采说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如果说苍秋实是为了将自己于长月狩杀死,才以一种绝大部分正常人无法忍受的方式默默度日的话——
赚到了钱立马捐赠给了福利设施、慈善基金会,保持温饱线的业余时间也常常会去福利院做义工,乐善好施的她生活清贫、只能说比苦修士好上一线,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么多年来,她都在对自己施以某种惩罚。
现在她却突然说自己转念了?
夏油杰只觉得那代价——即使不是由他来偿付也好,也决不是他希望所见的。
还是说她的说辞不过是在麻痹他的警惕心?
在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之内,夏油杰只能如此思考着,勉强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是因为觉得自己就该死在四津村里,既然没死——
“……物尽其用地作为星浆体去死——也可以吗?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作践自己吗!
“唔,你这年轻人怎么不听人说话呢?还是说,我在你那里的信用值已经低到一个可怕的地步了?”
苍秋实哭笑不得。
“悟就算了,‘杀己以存天下,是杀己以利天下’难道不是您所认同的吗!”
夏油杰拿一种特别悲伤的眼神盯着苍秋实,“您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吗!”
“这,我的确是认同的。”
“杀别人是不义的可是自己主动牺牲就是大义——那您不就是根本不打算活了吗!”
似乎是情绪激动地咬着牙的缘故,夏油杰脸颊两侧的咬肌紧绷着鼓了起来,“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谎呢?难道您是为了看我因为疏忽、回头发现承诺要保护好的人又死了的滑稽样子取乐吗!?”
“不,那时候我也看不见了吧。”
“你果然是打算暗度陈仓……!”
夏油杰带着郁色的眼神能让任何一个被他那么凝视的人觉得自己辜负了他是罪不可恕的,“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是因为……因为、我不是——”悟吗?
“——夏油。”
苍秋实终于开口打断了夏油杰满是消极循环的一个劲的自我论证,“夏油,你听我说——”
她伸出双臂,做了一个安抚的下调手势。几个呼吸后,她用不会比飞鸟亲吻湖泊的轻柔力道,将指尖搭在了夏油杰的臂膀之上。
她停留了一会儿,在此期间,她一直用严肃又包容的青色眼睛望着他,用眸光告诉他她在,就在这里,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
“……‘有不得已而杀者二:有罪,不得不杀;临战,不得不杀。’。一个人犯了死罪,不得不杀;面临战争,不得不杀。”
耐心地等到夏油杰激昂的情绪往平静过渡,苍秋实将声音放的比平日里温和柔软了好几个度——这时冷眼旁观的五条悟嗤笑了一声,苍秋实面不改色,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现在是咒术界的高层为了维护他们的地位倚靠、利用着天元,非天元杀我,而是高层杀我。如若高层杀我,美其名曰是为了社会秩序的大义而献身,我就要感激涕零吗?那岂不是被高层的胡萝卜加大棒压迫出自卑化与和内化压迫来了?这就是心理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