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句,你我之间并无隶属关系,五条君你还真是一如既往自我主义的过分啊……不过现在重点也不是这个就是了。”
精神不济的鹤发终端揉摁了几下太阳穴,“《墨子》……同篇章的《大取》应该也提及过吧:‘遇盗人……’”
注意到了困惑的夏油杰,苍秋实改口说:“遇上强盗,砍断手指以免杀身之祸,这是利;遇上强盗,这是害。砍断手指和砍断手腕,对天下的利益是相似的,那就没有选择。就是生死,只要有利于天下,也都没有选择。”
“喂喂!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啊——你刚刚和杰不是这么说的吧!”
五条悟的神色不善了起来,“你对你自己……你这家伙、难道视自己的性命如马浡牛溲吗!?”
“怎么会?”
苍秋实从容地摇头否定,没有半点为五条悟凶恶的表情动摇,“不管要做什么事情,都得活着才行,既然如此,我的性命,我又怎么会不敝帚自珍?”
“那,秋实小姐,你的话的意思……”
夏油杰望着她,隽秀的脸庞却有些尚未恢复的苍白,“目的应该不是要劝说我们放弃你、对你见死不救,对吧?”
“唔、我虽然不知道我这生命具体能换取来何物,以致于日本的咒术界都对我的状态耿耿于怀——”
这话非虚伪。
摇篮-f身为信息流的跃迁准备状态,实际上并非搜集了停留的须臾间、世界上所有的情报——
准确来说,只是那瞬间世界上所有的信息如地球生态系统中的江河入海那般,自然而然地汇集到了摇篮-f里了而已。
然而摇篮-f的它知道了一切,不等于终端的她知道了一切。
好比同一款游戏,游戏引擎进行运算与各种渲染会产生大量的数据,对电脑硬件便产生了要求,电脑配置要是低的话,游戏运行起来就会很卡,电脑会发烫甚至直接蓝屏。
人类这碳基的身体强行负载的话,不是直接炸成肉沫,就是会异变成畸形的状态死去;不过,也说不定存在直接融化成信息的容器,然后把整个地表■■掉的可能性。
……所以被托付在潜意识里的,也就那么几个关键的节点,而不是细致到日常的一言一行都被安排好。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被固定到那种程度,和媒介的契阔这件事情本身就失去意义了。
换言之——
即,在‘再度与妹妹重逢’这件事情上,日本咒术界的目的并不重要,终端的她只需要认知到“被迫害(阻碍)”这个事实即可。
“但是,有带着我就这样跑掉这样的打算,是该慎之又慎的。‘权,非为是也,非非为非也,权,正也。’衡量我的生死与日本社会的平稳动荡的重量,不管怎么选择也好,都并不是对的,也不是错的;但是,在利中选取大的,在害中选取小的,就是正当的,这就是——‘权’。”
在它看来,万物都是平等的。一人之生死=一百人之生死的人类悖论,在它那里不(无)存(意)在(义)。不过现在好歹披着人皮,她自然也能生产出些感性想法的。
“……”
夏油杰垂着鸦黑的眼睫,脸色微微动摇难看了起来——他想起了他从爆发的咒灵灾害下拯救的人们,那些哭喊、那些哀嚎、那些埋怨、那些感恩。
“…………”
他思及所见,那些曾经他看不到心里,后来刻意忽视的、平庸无能的人们的脸,扭曲着,呐喊着,求救着,从沸腾坩埚一般的思绪中咕嘟咕嘟地蜂拥上涌,让他一时竟不能如一年前理所当然对天内理子伸出手那样,理直气壮地对苍秋实说“我选择你,抛下一切一起走吧!”。
而苍秋实在此刻,似乎全全若无所觉地悠悠道——
“正所谓,‘杀一人以存天下,非杀一人以利天下也;杀己以存天下,是杀己以利天下’,杀一个人以保存天下,并不是杀一个人以利天下;杀死自己以保存天下,这是杀死自己以利天下……”
夏油杰:“……………………”
“你这家伙——!”
五条悟多了解夏油杰他的友人啊,所以他半恼半不解地朝着苍秋实低低地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