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燕可以想象到他看到这条消息时,那个阳光爱笑的大男孩会有多么的开心。
可现实是,他的信息并没有发出,而她发出的信息没有被看到。
尽管他的战友安慰她,那天他非常开心,他们相信,至少他生前的最后一天都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是荣燕还是无法接受。
“你骗人!”
军营宽敞的道路上,女人红着眼睛,泪水滴在手机屏幕上,逐渐模糊了文字,也让雾气模糊了双眼。
她上前抓着他们的双臂,崩溃得大喊,“你们都在骗我!他不会…不会就这么……”
后面的话,她怎么也没有说出口。泪水自眼眶不断流出,低落在沥青路面上,将纷飞的尘土重新打回。
穿着军装的男人愧疚地低下头,话语里充满了痛苦。
“对不起,他骗了你,也骗了我们。”
他说他会回来,可是他没有。
他说只是去查看情况,却再也没有回来。
荣燕握着那冰凉的手机,双手不断地颤抖,无助地蹲了下去,
“不要…不可以这样,我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还没来得及说,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颜骋!你个大骗子!”
她撕心裂肺地吼完那一句话,像是脱力般抱着那只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呢喃。
“对不起颜骋…对不起。求你回来好不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远处的五星红旗依旧飘扬,操场上训练呐喊的口号还在隐隐传来。女生痛不欲生的呐喊,哭到失声的绝望,成了傍晚最孤独的画面。
——
阳光刺眼,洒在床褥上的女人身上。她不舒服地眯了眯双眼,在一番短暂地挣扎之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棕色的眼睛,没有一点睡醒的惺忪,澄澈干净得像是已经醒转多时。
荣燕坐了起来,面色平静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指腹触及到湿润,让她偏离肌肤,垂眸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的指尖。
沾了泪水的指尖微动,那小小的水珠便顺着指腹的弧度一路下滑,最终没入了银色的戒指。
盯着中指上的那枚戒指,荣燕抹去那点水渍过后,细细摩挲了片刻,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她这辈子最崩溃绝望的时候,就是站在军营的道路上,除却那条未发出去的消息,收到令她心痛的遗书和戒指。
躺在战友掌心的戒指据说是从颜骋浴血的军装上衣口袋里发现的。
她还记得那通体冰凉的银戒沾染着刺眼的血迹,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清洗变得干涸而暗红。与那个纯白的信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并刺痛着她的双眼,狠狠戳进她的心脏。
数个月后,她拿着那枚戒指走进一家首饰店,找到熟人定制了一款与之相对的戒指,留着他的尺寸,最终被她串成项链一直挂在了身上。
它们好似从未在一起,却又一直形影相随,就像她和颜骋一样。
曾经的入殓仪式上,他的遗体摆放在一圈白色雏菊的中央,逝去了鲜血,换上了那身干净笔挺的军装,他睡得极其安静,就像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鲜红的五星红旗批在他的身上,成了整个视野之内最亮眼的颜色。
荣燕站在一旁,一双眼睛早已哭得通红,就连眼皮和眼尾也染上了令人心疼的绯色。那细长的睫毛沾染着水珠,随着每一次眨眼的动作传来冰凉且湿漉的感觉。
她曾经笑着对爽了约充满愧疚的他拍拍胸脯道:
“你为人民服务,我为英雄折腰!你们拿生命守护国家,我这点付出又算什么?”
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当时只是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帽檐之下,
“为人民服务是我的使命,为英雄屈尊不是你的义务。更何况,我也不是英雄。”
萦绕耳畔的,是那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清脆又略带严肃的声音:
“颜骋,在你眼里,英雄的定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