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蜀军中,他从来没有避讳过他原本是当水贼的,甚至有时候还会和旁人说起他当水贼那个时候的一些事情,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人的出身,往往不是由自己所能决定的。
出身,大概只能确定了人的下限。
有些人的下限,有时候就会比一般人的上限还要高出许多。
但是一个人的上限,却可由多方面来决定,环境,心性,以及学习的机会……
甘宁在其他的方面上,或许也不会比周泰强多少。比如性格也是急躁,粗鲁,仙人板板格老子几乎是不离口,做事情也未必能有多么细致,但是他比周泰要高出一大截的地方,就是他可以有机会学习。
讲武堂的邸报,不管怎样,都有他的一份。
起初,甘宁也不太爱看这玩意,毕竟这些字都是死的,不能动弹,有时间还不如多看看能动弹的美人,多好?
可是后来就不得不看了。
因为周边的军校将领都在看,而且平日里面也会议论和研究,甘宁不看的话,那么就只能嗯嗯嗯,哈哈哈,呵呵呵,啥也说不出来,也无法和其他人有什么话题交流,毕竟军营休假的时候可以去喝花酒,这没问题,但是在军营当值的时候总不能天天说哪里的小妞很润吧?
半被迫的,甘宁也就开始学习了。
而且有意思的是,不喜欢学习,往往是心态上的,而不是生理上的,只要心态转变了,学习或是说阅读,也就成为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现在这些学习的知识,付出的努力,开始回馈甘宁了。
就像是这一次,甘宁就选择了盯着周泰,而不是贸然的直接上前搏杀。
因为邸报当中有一次专门写了什么是『势为彍弩,节如发机』……
和江东斥候不同,甘宁的这些人,脚底下都包着麻布,走得慢,却声音轻,虽然不免会带出一些草丛灌木的悉悉索索声音,但是和山岚吹过的时候声音,以及小动物走动的声响都很相似,再加上有一些距离,所以即便是发出这些细微声响,也不会引起江东斥候的注意。
斥候回来的时候,甘宁是坐在树杈上的,正在拿着一小根牦牛肉干在龇牙咧嘴的较劲。
牦牛肉干,雪区特产。
雪区日照足,干燥时间长,这种自然风干的肉条,不仅是咸,而且非常硬。
不懂的吃的人,甚至会把自己的牙扳松动了。
见到斥候回来了,甘宁便是哧溜从树上下来,又摸出了一小根肉干,塞给了斥候,『江东军那边怎么样?』
虽然林中光线不足,但是拿到手里,闻闻气味,便是知道是什么了。斥候嘿嘿笑着,『多谢将军……江东那边,也还在等。估计是在等大江里面的信号……』
甘宁嘿了一声,便是拍了拍斥候的肩膀,『辛苦了,去找个稳当点的树杈睡……可别再掉下来了……』
斥候也笑,『嗨!就掉了那么一次!』
或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尴尬,斥候又说道,『我看那些江东佬都不懂得山林要上树睡,都睡在地上……要不要我去远处那个林子里,抓些蛇虫什么的……然后,嘿嘿嘿……』
甘宁琢磨了一下,『算了,暂时不需要,万一被他们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就不好了……』
或许之前的甘宁,会喜欢做这些事情,但是当他理解了什么是『势为彍弩,节如发机』之后,就明白有些时候,攻击要如同扣动扳节一般,短暂并且迅猛。
斥候的建议被甘宁否决,也没有坚持,便是嘿嘿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等等……』甘宁忽然叫住了斥候,『你……方才说什么?远处的林子?』
斥候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对啊。怎么了?将军改主意了?』
甘宁摆了摆手,『不是……我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来人,给大伙儿传话……明天一早,我们撤离这里……』
『为什么?』斥候问道,『这里角度最好,我们又没有被江东军发现……』
甘宁指了指天空,『你听……』
斥候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