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不答她的话。
言晏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的话我都没法答。”他反过来怪她的不是了。
“你都没什么和我说的嘛?”她睡得好好的,他非得叫她起来喝水,眼下,醒着了,他的态度却没
睡前好了。
周是安坐在床边看有气无力的言晏,直直得看了许久,末了,伸手替她归拢耳边的发时,才眉梢里露出点点笑意,“看你煞白着张脸,声音又恹恹的,吓着了。”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周是安脸上有鲜少的窘色。
言晏半张脸埋在软枕里,“你怕回去不好跟我妈交代?”
“不用等回去,天亮了,就跟你父亲不好交代了!”
二人相视一笑。
周是安重新躺到她身边,言晏难得的少女娇羞,更像控诉,“我好累,骨头里,你不累嘛?”
“不累。”他抱言晏枕他手臂上,嘴上始终保持着男人最起码的自尊。
“……”言晏不知喃喃了句什么。
“睡觉,别找不痛快。”他口吻很坏的样子。
言晏在他怀里想翻个身,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她抬眼看他,周某人闭眼不睁,再一次关照她,“睡觉。”
“睡不着了。”她不是存心的,只是有点认床。
“睡不着也闭上眼睛,早上还约了你爸一家喝早茶。”他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
窗外的雨不知道有没有停,抑或根本没有下雨,周是安是诓她的,她睡不着,醒着的身体,自然多多少少有点动静,就在言晏想从他手臂上移开脑袋的时候,一把被周是安拖到了跟前。
某人略微有点脾气翻身压住她,“我心疼你,你倒是不心疼我,让你睡觉,你非得跟个猫似的,没骨头的磨磨蹭蹭。”
言晏冤枉得很,嘴上喊着,我就是怕你手臂被我枕麻了,才动的呀。
某人无赖得很,“我不信。”
……
冷气调上去了,言晏被周是安闹得一身汗,她此刻相信了他说不累的话了,香汗淋漓的时候,周是安顾及着天亮后还有正事,最后关头放过了言晏,只是二人收拾停当后,他搂玲珑温香的言晏在怀里,餍足的神思,禁不住地发散起来,拿言晏逗闷子。
问她听过《牡丹亭》嘛,受母亲影响,他自幼听惯了昆曲,他说论话本子里写得最风流倜傥的,唱词最缠绵悱恻的,当论《牡丹亭》了: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鬓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
恨不得……
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
言晏听他念得糊里糊涂,等她回过神来,不知该夸汤显祖妙笔生花呢,还是要骂他存心不声不响地耍流氓!
次日,如约,周是安做东请言晏父亲一家饮茶。
他们驱车往茶馆去的时候,言晏才发现,他对这里并不生疏。
周是安说,他们有客户在这边。
隔了一个晚上,他才有空问一问,她与父亲接触得怎么样?
淅淅沥沥的雨,未到天明就休住了,眼下晨曦迫散了云翳,言晏看前面的刹车灯晃神,诚实告诉周是安,“很融洽,很顺畅。”
“这不是你希望的?”
“……,”言晏不置可否,回回心神,再坐正些身子,“他对我客套、礼貌,没距离感,但也不轻易过问我任何事情。”言晏告诉周是安,昨晚他们临走前,父亲好像不太赞成言晏随周是安走,可是他没敢张口。
“我能想象他年轻时候的样子,他是那种……你和他在一起,衣食住行都不太需要操心的人。他细心体贴,温和尤其懂得分寸,偶尔也有叫你吃不消的热情。他会朝你生闷气,会很在乎你,却很难诉之于口。他是那种你生病给你端热汤,流泪给你递纸巾,却很难将我爱你挂在嘴上的人;会默默记住你的喜恶,却可能忘了每年就那么几个的纪念日,从而给不了你需要的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