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刚上任,源市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苏晤甚至没有故地重回心生怀念的资格,他就已经被诸多的琐事所环绕。
这样的忙碌大概持续了很久的时间,苏晤每天来回在各种会议当中,直到半个月之后,他才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而在难得空闲的日子里,苏晤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想要自己安安静静待着,并不想做任何事情,去任何地方。
不光是回到帝国之后,苏晤是这副模样,实际上早在当初从帝国完成任务回到联邦的时候,他就已经变得沉默下来。
从前的苏晤虽然喜欢对人冷言冷语,但实际上却也只是脾气不好,在交流方面不会和人有太多隔阂,尤其是在同伴们面前。
但因为当初不经他的意见直接打晕把他送上飞船的事情,苏晤对于狄羽始终耿耿于怀,有很长时间里甚至不愿与他说话,不愿多给他半个眼神。
直到两年之后,他才与狄羽算是和解。
因为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狄羽的选择没有错。
错的只是他自己的优柔寡断,他的盲目自信和自作主张。
虽然苏晤对于什么都仿佛没有兴趣,但却有人不肯让他清静,不过才休息了短短的两天,狄羽就已经耐不住性子,生拉硬拽着把苏晤叫出了他的办公室。
苏晤被带去了源市某间不错的餐厅,黑着脸看狄羽几乎点光了菜谱上的所有菜品,满满当当地上了整整一桌。
苏晤没有心思吃东西,端着杯子望着窗外喝水,而狄羽自己吃得高高兴兴,时不时还会抬起头来,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你什么事,你最好把自己撑死。”苏晤脸色不悦地朝他看了眼。
然而正在他准备继续数落这家伙的同时,他捕捉到了视线过处某个突然晃过的身影。
他骤然起身朝着外面冲去。
狄羽仍旧坐在桌旁,看到人出去只稍微喊了那么声,但见没用很快也就放心地自己吃了起来,对于苏晤的间歇性发疯仿佛习以为常了般。
苏晤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冲出去。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苏晤觉得自己应该是完全清醒的,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他很清楚贺砚予早就已经死了六年,但他的希冀却又是茫然而全无理智的。
在刚才的那瞬间,他有种模糊的错觉,似乎他突然间回到了许多之前,和贺砚予初识的日子。
那时候他刚接下任务来到帝国,他早早地通过任务知道了贺砚予的名字,于是做下布局提前计划好过程,有意地等在他工作回家的必经之路,装作偶遇地撞见了他。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但过了这么久,其实苏晤对于那时候的记忆依然还很清晰。
贺砚予不管在任何时候,永远都是得体的,是出现在人群中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那个。
从初见直至现在,贺砚予依旧这样觉得。
而就在刚才,他似乎又在街头看到了那个即使混迹在人群,依旧能够与人们形成完美的分界线,异常引人注目的那道身影。
但那道身影消失得太快,不过是从餐厅里飞奔而出的瞬间,他就已经失去了行踪。
苏晤心里空空落落地站在原地,视线晃过人流,目光虚无着没有焦点。
这是第几次这样了?
六年前,苏晤随着飞船离开帝国,虽然在那之后他已经通过无数种方式求证过,知道贺砚予的确已经在那次的事件中处刑死亡,但他依然不肯真实地去相信这件事情。
他的潜意识里似乎总有种不肯甘心的念头,它像是块腐朽的湿木,不论如何连根抹除,只要被雨淋上些许,关于贺砚予的事情,依旧会如同色彩艳丽的毒蘑菇般从所有的缝隙里无法控制地生长而出。
它们让苏晤拒绝相信贺砚予的死讯,让他在理智尚存的情况下,依旧不停地派人寻找,依旧会在经过街头时只要遇到熟悉的身影,都会发疯地冲过去确认。
但没有人是贺砚予,他找遍了所有目光所及处都找不到贺砚予。
他甚至还让人去调查过当初他和贺砚予准备要孩子的那家培育中心。
他们的孩子曾经在培育中心的容器里成长了数月的时间,原本他们还准备再过一段时间就去接孩子回家,贺砚予甚至还特地替孩子准备了许多婴儿用品。
当初他匆忙离开,甚至没有来得及去考虑他与贺砚予的孩子,而等到他在飞船上醒过来,也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但后来调查得到的结果是,那孩子早在贺砚予被处死的当日,就已经被帝国的某位军官带走,早就已经失去了下落。
没有了贺砚予,连继承着他们血脉的孩子,他也没能够保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