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猎,又溜了冰,室外冻得人脸通红,令年还要去滚球。慎年带令年上楼,门一推,里头被富丽的刺绣提花窗帘遮住了光线,男仆揿开灯,是间不大的弹子房。室内摆着一张乌木台子,边缘镶嵌着细密的螺钿。悬挂的绿罩顶灯下,双色弹子散在台子上。
一品香也开了弹子房,一盘四角洋钱,每天人满为患,令年只听大嫂说,亲手摸到弹杆还是头一回。她掂了掂弹杆,比拿□□轻松自如,便说:“这个不就像下象棋一样吗?简单。”
“简单?你试试。”慎年没当面打击她的信心。室内没人,但热水汀烧得很足,他脱了大衣交给男仆,又伸手把令年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男仆在旁边问,要不要陪打,慎年摆摆手,他便退出去,连门也带上了。
弹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令年拎着弹杆,比划了两下,兴致勃勃地对慎年道:“咱们也赌吧。赌……”她眼睛一转,“赌你这这个年节老老实实在家,哪都不能去。”
“好哇。”慎年很爽快,“你输了呢?”
令年笑吟吟地,“我输了,就罚我老老实实在家,你想去哪就去哪。”
慎年也笑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令年靠在台子上,拄着弹杆,目光追随着他,看他解开了领口,袖子也挽上去了,很舒服,很自在的姿态……很难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她咬了下嘴唇,理直气壮地说:“我是第一次打,你要先让我三个弹子。”
慎年拉开窗帘看了看,底下正对着野鸭子林,窦筱泉那一行人穿的锦袍玉衣,格外显眼,才出了林子,跨过石桥,往湖对岸去了。
他放下帘子,走回令年身边,一手叉腰,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作势往台子上琢磨了一下,笑道:“这样吧,你能自己打进去一个球,就算你赢,怎么样?”
“你,”令年抬手就把他胳膊搡开了,气呼呼的,“你看不起人。”一顿,她说:“好啊,就这么着。”
慎年从身后握住她两只手,教她拿弹杆。令年肩膀被他一按,伏在台子上,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别扭。正好慎年手移到她腰上,她立即躲了一下,瞪他一眼。他倒若无其事,将她脚踢开,重新从后面半抱住她,弹杆往前轻轻一送,弹子轻盈无声地滚进了袋里。“会了吧?”
“会了。”令年胸有成竹,拿着弹杆离他老远,观察了一下,像模像样地把弹杆撑起来,往前一推——推了个空。
她感觉慎年似乎笑了一下,脸上蓦地红了,又有些恼。没搭理他,她俯下身,这回调匀呼吸,摆好姿势,半晌,弹杆往前一撞,红色的弹子被她一杆挑飞了。再来一杆,弹子缓缓往前滚了一段,停了。
令年有些泄气,汗津津的手把头发别到耳后,嘟囔道:“比打猎难多了。”
慎年没客气,拎起弹杆走过来,叫她走开,他刚一俯身,看都不看,一个弹子“哐”的进袋了。他的姿势很轻巧,力道也刚刚好,好像没怎么费劲,台子上的弹子越来越少了。令年闷闷不乐地看着,有些不服气,学当初斯年刻薄慎年的话,“你在国外上学,除了打牌,打弹子,没干别的吧?”
慎年眼睛盯着弹子,笑道:“别耍赖啊。”
令年故意说:“哦,我忘了,你还交了女朋友,两个三个,还是七个八个?”
慎年笑着看了她一眼,分神的瞬间,弹子打歪了。令年粲然一笑,说:“该我了。”
台子上的弹子不剩几个了,令年左绕右绕,犹豫着,回头瞥了慎年一眼,见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把弹杆都放下了。她直起身,疑惑道:“你不想打了?”
慎年道:“哎,你不是特别聪明吗?又装什么傻?”
令年清清嗓子,说:“什么?”
慎年要笑不笑的,“你今天出来,就为了骑马,溜冰,打弹子?”
“你还想干嘛?”令年扭过头去,继续打弹子,嘴里还要挑衅:“你怕输?”
“不干嘛。”慎年颔首,“你继续。”
继续下去还是输,令年有意拖拖拉拉,半晌都不推杆。感觉慎年到了身边,她当他又要嘲笑她,刚把眉头一皱,下颌被掰过来,慎年一边亲她,把她手里的弹杆拽走,放在了一边。然后把整个人也转了过来,手往腰上一握,让她坐在了弹子桌上。
令年抵在他胸前的手慢慢环上他的脖子,唇舌交缠得不舍得离开,之前喝的香槟好像这会才上头,脑袋有些晕乎。她不解他突然的不耐烦,又埋怨他之前的沉默,“你今天一天,连话也没说几句,不冷不热的……”
“装的,”慎年在这种时候,总是特别坦诚,他拉着她的手,让她自己去摸,贴在她耳畔道:“一整天都是这样,难受,懒得说话。”
令年顾不上害羞,先扑哧一声笑了,想到他还要装出一副平心静气,耐着性子陪她打猎、溜冰、打弹子,真是有些狼狈。她嗔道:“那你还叫我出来?”
慎年反问:“你想在家里?”
“家里不行。”令年立即道,“这里也……”话音未落,衣领已经被他解开了。这弹子房又不是套间,随便谁一推门进来,就会把室内的情景尽收眼底。令年吓了一跳,抓住他的手,“外面还有人……”
慎年放开她,径直走到门口,给了外头的男仆几块钱,叫他走远一点。他锁了门,回来继续亲她,把她的男式的夹袍脱了下来。
令年听见他和男仆的对话,难为情到了极点,“他肯定知道了。”
慎年不在乎,“他又不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