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九思面颊染上了一片血红。从很早以前,他便窥见了越红鱼的优秀。这个徒儿超越自己是迟早之事!这些年来,他也不断从别人嘴里听到越红鱼怎样了不起。只不过如今越红鱼当真如此言语,灵九思面上也过不去。
不过有这么多年心理准备,加之灵九思本有些愧意,那他也不好意思计较。
越红鱼已然释然,她不吝夸奖自己大度,甚至当起了灵魂导师:“人生在世,就是如此,总有一个瞬间,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平庸。”
这样的话本没有错,甚至可以开解许多人,只是越红鱼口中的平庸绝不会指她自己。
卫玄这么一对比,顿时感慨越红鱼待自己的温柔。
当然这条鱼也不是对灵九思开嘲讽。
可正因为越红鱼显然是纡尊降贵加以开解,那她这姿态才更显得具有嘲讽之意。
有家室的社畜无疑是食物链最底层,灵九思社会地位显然也就是如此。
灵九思听着虽然辣耳朵,想想居然能想通。
以他资质,自然绝不能说平庸。可若评价他的是越红鱼,那似乎也可以接受了。以越红鱼为标准,且不说资质,他也没有越红鱼这份斗志。
灵九思瞧着眼前这道女子倩影,内心也是极复杂。
也许自己是个有眼光的人,当年慧眼识珠,瞧中了越红鱼,知晓那个灰头土脸女孩儿的潜力。
这其中当然有不甘,却也不是尽数都是怨恨。
越红鱼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剑,又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稍不留意,似乎都会被这灼热的火灼伤自己的眼。
一时间,灵九思也不觉微微有些恍惚。
他轻轻说道:“小鱼,过刚易折,你这般恣意随行,只怕——”
只怕什么,灵九思也没说出来。他便算将那些话儿说出口,只怕越红鱼也是不会听的。因为一个弱者,怎配指点强者?这样的恐惧,灵九思很多年前都有了。
越红鱼手指轻轻拂过了小鱼剑,微微垂眉:“你是说我性子太傲,有些不好?其实我也知晓,可谁让我本不是个谦虚的人。一个人可以虚怀若谷固然是好的,可若是做不到,也不必扮演去迎合别人。便是有人因此不喜欢我,我本也讨不了所有的人喜欢。”
她说不必扮演迎合别人,这固然是在形容自己,似也意有所指。
越红鱼微微垂首,旋即抬起,凝视着灵九思:“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做人不可以为了博取别人喜欢,去做违逆自己本意之事。因为岁岁年年,你不知道要演多久。”
她的话一下子刺入了灵九思的心底。
记得当初,灵九思也是对念善会充满了向往,所以甘愿加入。他知晓做什么样事能讨人喜欢,便会竭力去做。可是日子一久,这些都是沉甸甸的包袱。他之所以被南纨打动,是因为南纨明知别人不喜欢,也会露出自己真实。他没办法去找一个真正理想主义者作为自己妻子,因为他不想私底下还继续演下去。
为了成为一个圣人,灵九思付出了太多的努力。所以到最后,他也不愿意破坏这么些年的努力。自己护徒而死,就会留下最完美的身影。就像越红鱼说的那样,就算她成为剑仙,傲视群雄,心里仍然对“死去”的灵九思崇拜有加。
那么越红鱼也不屑成为完美,因为那样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