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瞧着我,却是感激涕零。我瞧着她的脸,就知晓她多尊敬我。可不知怎的,我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时越红鱼跪在地上,发誓愿意一生为念善会奔走。
“那时她一脸虔诚,说愿意一辈子为念善会奉献,这自然大可不必。”
灵九当年确实也是这么说的。
他对小小的越红鱼说:“不要这样子,如果可以,你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越红鱼记得清清楚楚,热泪也从她眼角渗出,润入冰冷的水中。
灵九:“我自然想要诚实面对自己,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然那时他还跟越红鱼说:“你若不那么优秀,我便不救你了吗?”
越红鱼听了十分感动,以为灵九在告诉她人人平等,不分贵贱。
这话不但越红鱼记得,灵九居然没忘。
正因为没忘,灵九还主动提及:“我身处念善会,就算受伤的不是我徒儿,是个再普通不过女孩子。我也要竭力相救,不可怠慢。所谓人命本无贵贱,我自然不得不做这样的人。那时候我已经下定决心,我不能这么绝望。我告诉自己,我的人生也不能在这些虚无缥缈的口号中度过,强迫自己去做一些已经根本不愿意继续的奉献。我只是想要,踏踏实实的活着,我也不愿意再留在念善会。”
那些烙印在越红鱼脑内的名场面,竟然是这么个意。
所以后来灵九便这般逃了,他设法诈死,做出一副为了徒儿牺牲了自己的模样。
然而其实他不是。
灵九非但没死,他还好好苟着。
越红鱼甚至想到灵九那时为何要夸赞卫玄,想收卫玄为徒。他在念善会只收了自己一个徒儿,眼光还是有些的,性格也挑剔。说到习武资质,卫玄并不算怎样。不过那时候灵九有意加入大胤,自然要拓展一下人脉。若收卫玄为徒,多少是有些好处。
就像现在灵九成为大胤剑傅,他不久前还想争取六皇子的尊重。
可这方面灵九并不是个聪明的人,哪及得上卫玄那般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其实灵九只合该练剑,他那些俗心是多么得尴尬可笑啊。
灵九那点儿倒贴心,甚至有些卑微可怜。
他哪里适合官场,可灵九偏生要作践自己。此刻一个弱鸡卫玄在他面前,都能随意摆布他。
因为灵九已经放弃了剑士的尊严了。
他将自己尊严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让自己落在尘土之中。
可灵九却恶狠狠说道:“我不会后悔的。”
卫玄瞧着他:“就算你不愿意为难自己了,那也不必隐姓埋名。所谓人各有志,念善会也不会跟莲花教一样,进得出不得。剑傅,我其实不大明白你。你便那么在意自己完美无瑕的形象?你宁愿假死,一辈子躲躲藏藏。”
这世上遮遮掩掩的人,许多都是大阴谋家。
可灵九搞个屁阴谋,他也没这个本事。
灵九重名至此,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其实你加入念善会,也没必要做到那个地步,说到底,你还是太在意别人目光。说起来,是你自己把枷锁戴上。啧啧,你不觉得这样好笑?”
灵九慢慢的用手掌掩住了脸颊,他手掌轻轻颤抖,他嗓音却是充满了叹息:“卫骑主,你误会了。我这么做,真的是不忍心啊。你瞧,孩子们那么瞧着我。我便是他们信仰,我怎能破坏他们心目形象。”
卫玄点点头:“嗯,你真的是太忍辱负重了。”
灵九:“就算小鱼在此,我也无所畏惧。我哪里对不住她,当初收她为徒,后来耗损功力为她平复走火入魔。便是我离开,也是宁可委屈自己,不愿意她心里太难受。一个人虽死犹生,我想她宁可我死了,也不愿意我活着。这么些年,我隐姓埋名,也没对念善会如何。我不过是想求小小的富贵和安稳——”
灵九侃侃而谈,他若知晓越红鱼在此,也许便不会这么说了。
当然他这话倒也不假,毕竟大胤自保都有困难,也没心去折腾念善会。灵九诈死之后,运气倒也极好,不必经历一些所谓的天人交战。只不过若真有利益所诱,灵九是个软弱的人,这也难说了。
卫玄轻轻眯起了眼睛,眼神却渐渐变得危险起来。
灵九虽没有用,可他却可怕。当年他在女孩儿稚嫩的心上留下了光辉的身影,这道光引领着越红鱼,让她抛去武尊的优越感,愿意与人共情。
什么你去走自己路吧,什么你不优秀我便不救你吗?
现在灵九还搞了点新的阅读理解。他当年那些话一细品,居然还另有深意。
卫玄: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