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了捏自己的虎口,下意识地脱口问出:“那你还记得她吗?”
浓墨般的两道眉下,幽瞳焦点虚实莫辨。
酒精与尼古丁的后劲携他陷入昏黄的嘈杂,撞进那年盛夏。
大二第二学期末,正值波兰乌克兰协同举办的那届欧洲杯。
祁深洲大一偶然在学校西门街最角落的夜色酒吧与高中好友聚了一次,看了半场球赛,立马着迷于有陌生同好的热烈气氛,而后数次只身或与朋友前往。
他就是在那个地方遇见的程伊。
那天她脸上贴了面荷兰国旗,举着杯冰啤酒坐在后排的高脚椅上,齐刘海乖巧稚气,完全不像是来看球的。
他第一眼注意到她不是因为长相,而是气质与周遭球迷格格不入。
酒吧女球迷不少,大多奔放火辣,豪爽热情,这个齐刘海书卷气太重,更像是陪男友来的。
祁深洲要了杯苦艾酒,涩味入嘴还未及皱眉,就见电视大屏的绿茵场上德国队员飞快打门。
电视中、酒吧里惊呼四起,在场大多是德国球迷。
再看去第二眼,那个脸上贴荷兰国旗的女孩刘海被揉到了一边,正站在高脚凳的半截横杠上扼腕。
不知不觉,一杯苦艾下了肚。
好像是错觉,仰头饮尽的那秒,灯光若云山雾罩,那个女孩刘海下一双不知宽窄的眼仿佛在看他。
眯眼分辨时,恰好一个酒吧结交的朋友拍他肩,解说那个球,他附和了句“牛逼”,再抬眼看去,那个站在横杠上的姑娘跌入了凶挤的球迷中。
那天荷兰输了,小组赛没能出线,酒吧的德国球迷闹到天彻亮。
祁深洲出门时没看见那姑娘,后半场大家坐在桌上、站在凳上,各种高地被占据。后排角落被埋没在欢呼中。
走出做旧漆木窄门,宣传海报立在门侧,大写加粗的“加油”二字旁一面荷兰国旗贴在了右下角,粘性不够,有一角翘了起来。他食指一抚,将它牢上。
球迷的夏天充打满肾上腺,即便作息紊乱,也能在前半夜补眠,后半夜自主爬起冲到电视机前。
祁深洲第二天在家看的球,一个人在诺大的别墅里,孤零零的,毫无氛围可言。
中场休息时他打车去了夜色,那个女孩还在,这次她坐在吧台,两手搭在大理石台面,纤瘦的肩膀和一个微胖
女孩挨靠在一起。她看着大屏,另一个明显是陪的,正在看手机。
祁深洲听见她问,“贴在脸上的小旗子这里有卖吗?”声音带点怯。
“有。”黄毛酒保放下正在清洗的调酒器,“你要哪个国家的?”
“你喜欢哪个颜色?”平刘海的姑娘边掏钱包边问朋友。
祁深洲扣扣桌子,朝相熟的黄毛比了个手势,她朋友挑了旗子之后黄毛说,酒吧免费送。
平刘海有点惊讶,大概没想到外面摊位卖钱,这头居然免费。
“就一面?你不要吗?”黄毛不怕事似的,咧嘴问她。
平刘海思考了一秒,“不要。”
这场意大利明显优势,祁深洲也坐在吧台,隔着一个座盯着电视,余光走神。
平刘海的后脑勺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她指着电视贴耳朵给朋友讲了会话,对方看盯着绿茵场问了几个问题,又低下头去。
中场休息时,她们结伴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平刘海看到身后的祁深洲,动作愣生一顿。
祁深洲不着痕迹地避过脸去,拿起杯壁覆满水珠的冰啤,扯开嘴角用力灌了一大口。
他确信昨天他们对视了。
说不出所以然,莫名其妙心情大好。
她们没等结束就走了,大概是没有她喜欢的荷兰。祁深洲解手回来,桌上除了半杯啤酒,还有一张20块钱。
“对不住哈,刚有两个人要买,我总不能免费吧,比了个手势,结果他们喊太贵,被发现了。”黄毛没歉意,还抖肩膀,神色调侃,“人姑娘本来要等你的,旁边的胖妹坏事,本来这不都要认识了嘛!”
祁深洲低骂了声,“靠!”面上毫无恼意,扬起的嘴角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