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低头,将嘴巴凑近刘陵的耳朵,用气声问一句:“我能让你活,你能不能帮我杀一个人?”
见刘陵没有反应。
杨川再次开口,依旧用气声说道:“墙外有耳,多说无益,我只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让你派来刺杀我的人一口咬定,他们是公孙弘派来的。”
“刘陵,我坑了你几千斤金子和几十车羊脂玉籽料,但在你被抓进廷尉府这件事情上,我杨川不曾害你。”
这几句话,就连站在十几步外的司马迁、东方朔二人都不曾听见。
然后,杨川便闭嘴了。
刘陵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透,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就行了。
果然,刘陵挣扎着睁开眼,眼球上那一抹浅灰色略微消退少许,微微眨巴了三下眼睛。
一快,两慢。
杨川略一沉吟,微微点了点头;尔后,他抬头瞅着牢房的顶子,淡然开口:“刘陵,你身为大汉翁主,流淌的是老刘家的血脉,廷尉府如此严刑拷打是不对的,本侯已经下令让他们停手。”
“不过。”
他顿了顿,再次俯身下去,盯着刘陵的眼睛说道:“刘陵,你父淮南王刘安已然起兵谋反,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率领五万精锐前去征伐,结果如何,你其实心知肚明。”
“本侯已然禀明皇帝,你刘陵虽然有罪,但即便是死罪难逃,却也不能如此无休无止的对你严刑拷打,这无异于折辱,有损皇家颜面。”
“所以,今后你不用再受刑罚,但只要你不肯为朝廷效力,你会将廷尉府的这座狗屁大牢坐穿,你,好自为之吧。”
言毕,他缓缓直起身,转身便走。
自始至终,刘陵都不曾开口说话,但杨川知道,这妇人为了活命,已然与自己达成某种隐秘的契约……
……
从关押刘陵的牢房里出来,杨川迳直来到一座独立阁楼,站在精铁打制的厚重门口,杨川开口说道:“长宁侯杨川来了。”
那一扇铁门缓缓打开。
门后,站着御史大夫儿宽,以及七八名廷尉府的重要属官。
“长宁侯日理万机,却还要麻烦你来审理刺杀案,儿宽心中惭愧啊,”儿宽老贼笑眯眯的瞅着杨川,不无自嘲的说道:“绣衣使者办案不力,让长宁侯笑话了。”
杨川不咸不淡的骂一句:“儿宽,你老贼没安好心啊,本侯这才进门,你就在这里挑拨离间?”
儿宽呵呵一笑:“岂敢岂敢。”
眼见儿宽没有让自己进门的意思,杨川反倒向前踏出两步,伸手揽住儿宽的肩膀,轻笑道:“儿宽,前几日本侯答应给你一笔生意,怎么,你老贼也不知道感谢一下?”
儿宽老脸一红,干笑道:“给你钱财是贿赂之罪,请你吃饭喝酒,我家里那几样饭食,就连老夫自己都不愿去吃,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杨川使劲在老贼屁股上拍一巴掌:“这便是你不知感恩的理由?”
儿宽干笑几声,没吭声。
杨川却揽着老贼走进阁楼,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座不起眼的石门前:“儿宽,这房里是谁?”
儿宽眨巴着眼睛,愣是没敢吭声。
杨川骂道:“瞧你这点出息!”
早在一两年前,杨川便通过各种途径和手段,将整座廷尉府的图纸拿到手里,对于此间竟似比自家院子还要熟悉。
这座阁楼,算是廷尉府的‘高层办公楼’。
至于面前这间毫不起眼的石室,其实什么都没有,不过就是有一条密道直通七八里外的未央宫……而已。
“说,你老贼是不是在这里养了一房小妾?”
杨川不经意的瞥一眼那道石门,便揽着儿宽继续前行,走进另外一间甚为宽阔的石头房子,却是儿宽的‘办公室’。
一张案几,两三个蒲团,一架书,一柄剑,便是这间石头屋子的所有陈设。
杨川左右环顾一圈,随口吩咐:“那个谁,司马迁,将咱家马车上的酒肉饭食搬进来,本侯要请客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