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雕在柳生头顶兀自盘旋了几圈,最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柳生隐和的肩膀上。
“不是竹惜有什么意外,而是”柳生隐和瞳孔有着微不可察的跳动,“确实有人进了中军大帐,不过不是别人”
“啊?那是谁?”
柳生转过身,两只手紧紧捏成拳头状,“你们的太子,萧景琰。”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竹惜捏了捏已然空无一物的药瓶,心中暗暗咒骂,这种时候,等着金陵城中攸关生死的消息,本该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可这一个时辰竟然仿若眨眼间就飞了过去。
竹惜强迫自己大喘了几口气,努力克制着越来越强烈的虚弱感,强撑起中军大帐稳如泰山的假象。可是她自己也明白,若是一时三刻柳生还赶不及回来,不管是有人想要作乱,还是金陵霓凰那边发来进攻的号令,凭着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是决计没有办法支撑的。
柳生,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便是如此想着,帐外忽然有脚步声,铿锵有力,步伐端正,恍惚间,像极了柳生隐和。
“柳生!是你吗?”竹惜心头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欣喜和轻快。
“是我。”
在来者进门的一刹,竹惜只觉自己被一股巨浪所冲击,脑中一片懵懂混沌,仿佛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怎么,分别不过月余,你我已生疏到连话都不能说的地步了吗?”
萧景琰袍带玉冠,长身而立,鬓边眼角带着几分风尘。
“我你没事了?”
千言无语汇到嘴边,首先冲出口的还是这一句话。
“没事了。苏先
生与霓凰郡主安排得非常周密,眼下父皇怕是正在审问夏江与璇玑公主的私通之罪。自然,一个通敌叛国之人所谓的证词,也就不足为信了,我与苏先生就此安全了。”
“那便好。”
“小惜”萧景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瞧个没完。
“我们都好,可是你好吗?”
“我”竹惜被萧景琰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她逼迫自己挺直身子,不准露出一丝一毫的病象。
“我很好啊!若不是景睿突然跑来告诉我们,说是城中有突发情况,我和柳生早就已经远走高飞了”
“你撒谎!”萧景琰一个箭步冲到竹惜身边,“你不会远走高飞的,就算你舍得下我,你也不可能舍得下苏先生。不,不对,他也不是什么梅长苏,他就是小殊!他就是你的亲哥哥。林殊!”
“萧景琰,你疯了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听得萧景琰如此发问,竹惜心中立时一惊,但物极必反,一阵慌乱之后,竹惜反而前所未有地冷静下来。
“我哥哥,林殊,早在十三年前,就葬身于梅岭的皑皑大雪之中,请你不要用他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萧景琰轻轻笑了一下,轻飘飘地道,“小惜,你不必跟我这般说话。别人或许不了解你,但是我,你却骗不了。若是此刻你理直气壮,早就跳起来指着鼻子骂我一顿了。如今,你还能这样冷静地跟我摆事实、讲道理,说明你说的话本就不是事实,你在拼命找依据,让我相信你自己不相信的一切。”
“我”
“小惜”萧景琰打断竹惜的话,一贯坚毅的眼神中忽而闪现出软弱的光。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竹惜惨笑了一下,双手撑住床榻,抬起头,看着萧景琰。
“有。景琰,你知不知道,我就快死了。”
忽然之间,萧景琰只觉耳边有无数铁棒在不断敲击,啸鸣之声刺得耳膜钻心般的疼。
“你说什么?”
“我就快死了,我活不过三年了。”
恍若一阵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从竹惜的身体中发出来,带着一阵冥界特有的阴风,刮过萧景琰的皮肤,吹进他的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