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那一场血雨腥风的洗礼,每每入夜,九安山都会迅速安静下来。人们似乎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扰了潜藏在夜色中的神鬼妖魅,再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呜”,佛牙三窜两跳,跑到了最近的一个山坡上,对着皎洁完满的月,扬起高傲的狼王之头,发出肆意的嗥叫。起初只是一声孤鸣,而后,三三两两,渐有应和;半盏茶功夫过后,便是漫山遍野,山林树丛,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狼嚎,似乎每一个月光投射下的阴影,都有一双闪着幽暗绿光的眼。
“佛牙,闷了这么些日子,今日总是能叫你痛快了。”
大战之前,大梁皇族皆为即将到来的春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即使到了夜里,也随处可见闲谈踏月的亲贵,佛牙只能窝在萧景琰的营帐中,哀怨地看着外面广阔的天地。
“如今他们恨不能整日缩在营帐里,多余一寸都不愿挪步。想来也真是讽刺,明明当时他们都只苟且在猎宫中瑟瑟发抖,一刀一剑都未触碰,却吓得如此这般魂不守舍。那些浴血奋战的禁军兄弟,反而还要去保护他们。”
萧景琰与佛牙一同高居于山头,此刻执着一壶烈酒,斜倚石台;佛牙啸月之后,伸开四肢,静静地趴在萧景琰的身边,一双绿莹莹的狼眼,发出幽暗锋利的光芒。一人一狼,睨视山下,竟有说不出的王者之气。
“靖王殿下好趣味,临风饮酒,对月观人,确有真龙天子之象。”
耳边清淩的女音响起,恍若山间清泉,激荡着萧景琰的神经。未待他做出反应,佛牙已是拔地蹿起,向眼前来人矫健地扑了出去。
“好了佛牙,都多大岁数的人哦,不,狼了,还这么爱撒娇。”
竹惜轻轻挠着佛牙颈下的皮毛,使得它喉咙中发出惬意的咕隆声。
“小惜你”萧景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竹惜,一身水蓝色翻领夹棉袍,脚下踩着上好的鹿皮夹靴,满头青丝高高束成马尾状,以银冠固定。一举一动中,透着说不出的英武洒脱,秀丽灵透之气。
“怎么,靖王殿下,几天不见,已经不认识我了吗?”竹惜浅
笑,一双明眸在皎洁的月光的映衬下,顾盼生辉。萧景琰只觉心中一紧,这样生机勃勃的竹惜,在金陵城中,已是许久不曾见到。
“靖王殿下,手中的酒可愿给我喝一口?”
萧景琰紧紧盯着竹惜,生怕一眨眼,她便消失在眼前,再也不会出现。
“这酒是行军时喝的烈酒,粗粝的很,怕你喝不惯。”
竹惜一把抢过萧景琰手中的酒袋,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靖王殿下言重了,梅岭的的雪水都饮过了,还会在意酒粗劣与否吗?”竹惜以袖拭了拭唇边的残渍,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这酒,一来,祝靖王殿下大获全胜,击败了誉王;二来,提前祝您荣登太子之位,这万里江山,您已是唾手可得,竹惜酒量不济,先饮为敬了”
竹惜举起酒囊,又猛灌了几口。许是力道猛了些,这一次,她被这烈酒,呛得咳嗽不止。
“竹惜!”萧景琰按下她的酒囊,拉住她想要躲闪的手,将她强行扯到眼前,“你明知道,这万里江山若是没了你,于我,又有何意义!”
竹惜扭了扭手腕,却没挣脱萧景琰铁钳一般的双手,心中一阵剧痛,脸上却硬是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
“殿下言重了,竹惜不过一介小小谋士,没了我,殿下的江山会更加锦绣”
“我不管!”萧景琰突然托住竹惜的腰,一个倾身,将她桎梏在了自己的身下。
“于我而言你就是江山,你若是不肯留下,我便随你走,这江山,爱谁要谁要!”
“殿下可是在说气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