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秀,蔺晨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萧景琰一语不发,清眸中带着几缕暗红色的血丝,眼光黯淡,看得乐秀有些胆怯,低下头,双手搅弄着自己的衣袖,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底怎么回事,你赶快说啊!”列战英在一旁轻声催促。
“姑姑娘刚刚确实说了等伤好之后,要与柳生先生一道离开金陵”
“不,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听错了,竹惜姑娘不会这样说的。”列战英心急地抓住乐秀的肩膀,“姑娘与殿下情深意重,怎么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呢?”
“人心都是会变的,列将军,你一个外人,说话,还请放尊重些。”柳生隐和衔着一丝嘲讽的冷笑,虽然明里的矛头是对着列战英,可他的两只眼睛,却暗中,一直盯着萧景琰不放。
“苏先生,您说句话啊,苏先生。”列战英没有理睬柳生隐和的挑衅,转过头来,急急哀求梅长苏。
“这”梅长苏心下也是吃惊,短短六个时辰,在内室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小惜一下子做出这样的决定。
“列将军,靖王殿下,恕苏某无能,苏某也不知,竹惜,与柳生先生,还有殿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
“你不要为难长苏了,”蔺晨截住列战英的诘问,“他对此事,确实毫不知情。其实也谈不上知情不知情吧,竹惜已经对我们说出了她的决定,殿下和列将军,只要尊重她的意思就好,其余的,又何必深究。”
“我要听小惜亲口对我说。”
萧景琰久未出声言语,此刻已如一个溺水的人一般,面色苍白,浑身是汗,每一字每一句,吐出,都极为费力。
“若是小惜再不愿意跟你多说什么呢?”蔺晨背过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折扇,面露探寻之色。
“蔺晨公子,我一定要听小惜亲口,跟我说出她的决定,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只要她亲口跟我说,我都我都愿意尊重她”
“好吧,”蔺晨轻轻叹了口气,“等过几日她身体稍稍恢复些,我会安排殿下跟她,见上一面,只是这结果如何,只能靠你二人,自己去谈了。”
“多谢蔺晨公子,”萧景琰双手抱拳,向蔺晨作了一揖,“既如此,我便不打扰蔺公子行医了,在下告辞。”
“殿下”
梅长苏见萧景琰这般反常的镇静,心中七上八下的有些不安。
“苏先生不必多虑,我没事,这几天,还请你多多费神,好好照顾小惜。”萧景琰转过身,背对着梅长苏。尽管室内灯火昏暗,可梅长苏依然清楚地看见,他笔直的脊背,在不停的颤抖。
“好。殿下善自珍重,小惜一旦有了什么消息,苏某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殿下。”
列战英看了看梅长苏,又看了看萧景琰,欲言又止,可终归知道自己说再多的话,也无益于萧景琰挽回任何事,只能有些心酸地向梅长苏揖了一礼,追随着萧景琰落寂的身影一同离去。他们二人甫一出大门,梅长苏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窦,问道,“蔺晨,柳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蔺晨没有搭话,径直地走到竹惜身边,仔细地探了探她的脉息,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对柳生说,“你带她进屋休息,记住,一定不能让她着凉;我刚刚放在桌案上一个青色药瓶,里面的药,半个时辰给她吃一颗;旁边那个大一点的红色瓶子中是你的药,一个时辰喝一次。此刻你二人性命尚未得到完全保障,所以,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耽搁。”
柳生点了点头,回身小心翼翼地将竹惜抱起,走进内室,蔺晨紧随其后,却在门口外停住了脚步,将那刚刚被柳生隐和震飞的门板安好,并严严实实地关上,方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梅长苏身上。
“小惜和柳生刚刚接受了渡血,不能受一点点凉气的侵袭,刚刚的怠慢,还请你担待。”
梅长苏皱了皱眉,心下明白蔺晨是因为对竹惜有愧,所以对自己客气生疏至此。不过眼下,梅长苏倒也真的无心去打消蔺晨的顾虑,他更像知道,短短六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我们在外面说话,小惜在内间全部听到了。此刻她已知晓自己保不住萧景琰的孩子,也明白,自己所剩时日不超过三年。”
“刚刚施法的过程中,她哀求我和柳生,希望通过我们俩的帮助,让萧景琰误会她已变心,最好
是能对她心生怨恨。这样,以后不管她是走也好,死也罢,萧景琰都不会再因为她而费心伤神。”
“她算准萧景琰此刻应在军中处理军务,身边应该众将环绕,就算他有了急事突然回营地来,那些将军应该也会跟随他一起。她就是希望所有人看见她与柳生衣衫不整的样子。有了身边亲信的煽风点火,萧景琰在得知她变心之后,才会有更彻骨的恨意”
“可是景琰也不是傻子,”梅长苏叹息,“你们让飞流装作不经意,将柳生和竹惜的小惜透露给景琰,原本是想引起景琰的猜忌,可是未曾想到,景琰深知飞流对竹惜的感情,虽然心智不全,可但凡有损小惜自身的事,无论如何飞流都不会去做的,除非这件事是小惜自己安排。景琰便觉事有蹊跷,只待了列战英一人赶了过来。”
蔺晨浅笑,“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刚刚还装得那般无辜。”
“梅长苏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只是刚刚看见飞流偷偷跑了出去,不到片刻,景琰就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渡血之后最忌供血者和受血者着凉,可是柳生却在你的眼皮底下,衣衫凌乱地将小惜抱了出来,我一下子就明白,你们定是想让景琰怀疑什么。”
“是,”蔺晨点了点头,“可萧景琰倒真的是条汉子,若换做平常男人,想到自己的女人与另一个男子□□相对,怕是不必多言,早就将面前男女杀之泄愤了。可是他竟然不在意,他竟然真的不在意”
梅长苏挑起头,有些玩味地看了蔺晨一眼,“你不是也不在意吗?”
“我”蔺晨有些面红,“我是个大夫,给治病救人的事,有什么可在乎的。再说,我这逍遥洒脱的琅琊阁少阁主,心性又岂是那迂腐木讷的靖王能相提并论的。”
“不管你们的性情有多大的差距,在这一点上,你们都是一样的。”梅长苏悠悠慨叹。
“可是眼下怎么办,我开始相信萧景琰对竹惜的真心和决心,可是小惜自己却想要退却了,我是该依着她,还是偷偷将真相告诉萧景琰?”
梅长苏一遍一遍摩挲着衣角,眉头深深皱成了“川”字形。
“就按小惜的意思做吧。我了解她的脾气,若是让她在景琰苟延残喘地度过为数不多的岁月,可能比让她彻底离开能为难受。更何况”梅长苏眯了眯眼,生生逼退眼角用处,咸湿的液体,“小惜想过的,终究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囿于金陵城与自己的身份太久,剩下不多的时间,就让她远离这污浊龌龊的朝堂,与柳生一起,实现她海阔天空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