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灼烧两日,捶打锻造两日,磨刀石边枯坐两日。
楚云声感知着手中的双刀,体悟着它们的每一分纹路,每一毫轻重。刀锋的锐利,刀身的纯粹,尽皆映照心间。
聚精会神,日夜不休,苦心打磨,一刀终成中天大日,褪去灼烈,唯余光耀堂皇,覆压天穹,一刀已是子夜弯月,不见清冷,只剩晦暗无影,红尘潜踪。
刀成之时,楚云声体内的真气阴消阳长,阳消阴长,轮转往复,光暗变换。待到某个阴阳平衡的刹那,一颗星子般的轮廓便渐渐出现在了气海丹田之内。
大河拍来的水花溅湿衣摆。
楚云声随涛声睁眼,双刀挥出。
一刀气劲奔腾,纵横浩荡,一刀诡变无常,身影难寻。
刀气齐出齐至,河面霍然掀起一道数丈巨浪,远处无数双眼睛顷刻投来,却见宽阔河面竟被一分为二,河底游鱼乍惊跳跃,摔在石上。
水浪滞空两息,轰然落下,如瀑布崩散,震耳欲聋。
众人回神,后知后觉地隔着浪花望向对岸,却只见空荡荡草庐一间,再无其他。
楚云声刀成,境界也自然而然地抵达了半步定丹。
他在前不久刚刚突破至含神巅峰,原身的根基又只能算中上,所以难以立即一鼓作气突破至定丹,最多就是推进半步,剩下的半步便是水磨工夫。
离开河边草庐后,楚云声先去狂沙滩的集市上买了几斤糕点和猪头肉,用油纸一包拎上,还回打铁器具的同时,便也都送到铁匠铺。
之后趁着天色还早,楚云声又宁关的小院领了谢家天鹰传来的消息,一边随意浏览着近日的外界动向,一边翻身上马,佩刀负剑,赶往北漠剑冢。
天鹰带的消息大多仍是与上京城有关。
各个势力的态度变化,姻亲牵扯,师徒门人,以及以谢家、王家、徐家为首的世家朝皇室施压,皇室暧昧拖延的态度。
至于上京之外的消息,一部分是在说九处龙脉尽皆枯竭的猜测恐怕是真,其对各地山川大河、黎民百姓产生的影响多少已经显现出来,岭南有匪寨闻听消息,竟高举反旗,于短短半月拉拢了数万兵力,匪寨首领为定丹后期的高手,也非是等闲之辈。
还有一部分,则是楚云声之前关心询问过的事情,比如太虚观弟子荣安歌的所为,和季安白的下落。
令楚云声颇感意外的是,季安白竟一直身在江州,也确实早就知道同门弟子荣安歌在寻他之事。只是得知此事后,季安白的第一反应并非是赶过去迎接荣安歌,与之共游江湖,而是抹去行踪,乔装改扮,小心地来到金陵附近,隐蔽地观察荣安歌。
也正因此,在郑家那场大战的混乱中,荣安歌闷头逃亡时,竟好巧不巧就撞上了季安白。
季安白境界低于荣安歌,便是实力不凡,也并不敌他,在试图离开时被荣安歌擒住。
荣安歌带着季安白从金陵离开,直奔太虚观,但行至半路,却不知为何,又转向了上京城。按照谢家传消息的暗桩估算,这两人约莫九月初便会抵达上京,裹进这一潭浑水中。
楚云声虽诧异于季安白的举动,但想起自己之前得出的荣安歌可能是重生者的猜测,以及上一次遇到重生者的情形,便也大致猜出了这两人是何种状况。
利用重生先机更有利地守护自己主角地位的原主角荣安歌,不出意外,便是当初披着定澜道人皮的病毒“信鸽”的棋子,用以来阻止自己争夺世界支撑的行为。
而季安白,则是某项感应到这个世界的异常变化所以自行启动的反制程序安排的棋子,极大可能也被安排了重生。
并且按照季安白的反应来看,这个重生的季安白显然还未被天魔寄生,但却残留着上一世被天魔折磨,被荣安歌拖延的记忆,因此他对荣安歌充满了怀疑和敌意。
在发现这一世的荣安歌竟然提前下山,做出与记忆中不符的事情后,季安白便应当猜出了这一世的荣安歌,也便是上一世的荣安歌。
只是也不知是反制程序不敌信鸽,还是季安白实在是运气太差,如此这样,都被荣安歌抓到了手里。但只要季安白伪装得好些,不暴露出自身重生的秘密,那荣安歌也并非是胜券在握的。
而且按照上一次遭遇信鸽的情况来看,楚云声怀疑这个世界还有信鸽的本体存在。
他的记忆碎片已然累积大半,许多模糊的画面都在渐渐清晰,距离殷铮口中的完全恢复想必已离得很近了。
信鸽在上次世界崩塌之中已随着那方世界被摧毁太多,它沉寂至今,突然再次发难,极可能便是预感到了自己的恢复。此次信鸽明目张胆地猝然出手,恐怕是真的要发出竭尽全力的最后反扑,不成功便成仁,几乎堪称决战。
若是如此想,那此次信鸽的本体在实力和境界上,都必然远远超越当初定澜道人在那方鬼怪世界的层次,便是当世顶尖游仙也不是不可能,绝不可小觑。
由一条消息迅速地猜透了此方世界的究竟,楚云声不由心神凝重,面色沉冷。
他与谢乘云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将忧虑暂且埋下,楚云声一路策马扬鞭,于日落前赶到了剑冢外。
谢乘云还未出关,但林策却背着包袱,从山道上缓缓往下走来,孤身一人,并不见剑侍方景游。
见到楚云声,林策面上没什么意外之色,也不惊讶楚云声的男子模样,显然是在剑冢里遇到过谢乘云。
他定定看向楚云声,微微点头,淡声道:“你的气息变了,刀也更强了。若到定丹,你我比试一番。”
他顿了顿,又道:“谢乘云开剑台的第二次试剑已过了,今晨在剑冢内战了昆仑九山的嫡传,定丹初期的‘山水剑’裴君昊,险胜一招。战后有所悟,自封于剑台,最早明日方可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