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乘云低声道:“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根骨也不错,若是太平时候,去哪个门派都有一番前途。但如今龙脉被断,天子剑重铸之事已传遍天下,四方震动,江湖的百年平静已被打破,未来如何,实在难料。”
说到这儿,谢乘云又想起什么一般,道:“对了,天鹰方才带来的消息,宁关与林策三日前皆现身平远镇北三十里的狂沙滩,疑似将要下帖比斗,以生死战助对方突破含神最后一道枷锁,成就定丹。”
“而且狂沙滩离北漠剑冢不远,我从前行走天下,唯一未曾去过的剑客朝圣之地,便是北漠剑冢。”
“据闻那里是仅次于剑窟的万剑傲立之处,天下间所有无门无派的剑道高手,临死之前,都会来到剑冢,将自己的剑以及剑道一同埋葬在剑冢之中。”
“而与藏有天下无数名剑的剑窟不同的,便是剑冢的藏剑中,不止有这些高手的剑与剑道,还有许多其它的剑,其它的道。不论是小镇上默默打铁一辈子的无名铁匠,还是背着一把木剑,终生未能踏入武道门槛,日日夜夜只能砍柴打猎,平庸生活的猎户,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能一步一步踏上那座剑冢,便可以在那里葬下自己的剑。”
楚云声看着谢乘云目中的向往之色,道:“非名剑之墓,而是天下剑之冢。”
谢乘云颔首赞同:“对。所以便是大夏与北漠关系极差,中原每年也仍有无数剑客踏出狼顾关,前往剑冢观剑,悟剑。”
楚云声又道:“那谢公子前去狂沙滩,到底是为看好友比斗,祝贺其二人突破,还是为前往剑冢,观剑悟剑?”
谢乘云扬眉一笑:“那还用说,自然是去观剑悟剑,谁要看那两个憨货打架?”
将谢乘云神采飞扬的模样烙进眼中,楚云声的唇边也不由溢出了一抹笑意。
如此模样,才是名扬天下的抚雪剑谢乘云,烟霞山中中中心灰意冷,中中绝望痛苦,都该是涅槃时的那一簇烈火,尽了,便罢了。
日暮时分,晚霞拢着万道金光沉落沙海。
秋家商队也抵达了平远镇,在此休息一夜后,便会正式往北,直入北漠深处。
楚云声和谢乘云在平远镇的入口便与秋家商队分别,两人买了两匹快马,趁着落日时的最后一点光辉,快马加鞭赶往狂沙滩。
狂沙滩因离北漠剑冢不远,附近靠近大夏的东方还有赫赫有名的无垢山庄,所以来往的江湖人极多。
北地人性情豪爽,脾气也火爆,楚云声一路骑马走来,看见的刀光剑影简直多不胜数,路边茶摊动不动就是拍案而起,一较高下,茶摊老板伙计也都看惯了一般,抹布往肩上一搭,就开始伸着脖子看得津津有味,客人们也不会被惊跑,还反叫伙计多上一碟花生,边吃边叫好。
这倒也算得上是狂沙滩的一道独特风景了。
到狂沙滩近五里,已经能看到附近许多小集镇,更远一点,趁着夜色未完全降临的半明半昧,还能望到浩荡流淌的狂沙河依着一片开阔无边的荒原。
荒原尽头,雪山连绵,长云横亘,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被称雪沙山,因一年四季山脚常落细如飞沙的小雪而得名。
此山山腰处,便是谢乘云与天下无数剑客心心念念的北漠剑冢。
“先寻个地方落脚吧,明日再去寻人。”
谢乘云勒马环顾四周低矮陈旧,被风沙摧残了不知多少年岁的房屋,低声说道:“狂沙滩一共就这么大,宁关若不回无垢山庄,随意找人问问便能找到。”
楚云声颔首,对此无异议。
宁关是无垢山庄庄主,登仙榜排名第二的游仙“判官”裴信芳的小弟子,无垢山庄坐落在大夏与北漠的交界处,离狼顾关和狂沙滩皆只有两三日脚程,所以这里称得上是宁关的地盘,随便找个当地人问上一句,对方都见过宁关不止一次。
既已打算今日休整,不去寻人,两人便问了问路,前去狂沙滩中唯一的一家客栈,将所有日程都推到了明天。
然而,当两人到达客栈大门,刚翻身下马,欲要踏进客栈,便听见客栈半敞的门里传来了一声响亮而熟悉的暴喝。
“宁关,你给我站住!”
楚云声和谢乘云脚步一顿,互相对视一眼,皆是眉梢微扬。
下一刻,客栈合拢的那般扇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一身红衣的俊秀青年逃命般窜了出来,原本挂在腰间的黑色长尺也被双手举起顶在了头上,堪堪拦住一道冲出来的银枪影子。
“晏姑娘,晏姐姐,晏姑奶奶!别打了别打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红衣青年边跑边连连求饶,只是语气却不见多少诚恳,反倒越听越欠揍。
跑出没几步,红衣青年便迎面撞上了楚云声与谢乘云二人。
“宁兄好雅兴。”
谢乘云扶剑瞧着抱头鼠窜的宁关,似笑非笑。
宁关将要施展轻功的步伐一顿,满脸的戏谑笑意变为了错愕惊讶,他跟看什么新奇人物一样,仔仔细细地盯着谢乘云看了一圈:“哟,这不是将天下搅了个大乱的谢大公子嘛!”
又看向一旁的楚云声:“这位是楚楚姑娘?女扮男装了?”
楚云声直白道:“从前皆是男扮女装。”
宁关一噎,还不等瞪大眼睛,客栈内手持银枪的晏璇玑也追了出来,一眼便循着宁关的身影看见了谢乘云和楚云声。
“谢兄,楚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