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上游有通天江,数百水寨拦江而立,是为百里水帮。
夜色辽阔苍茫,四下寂静无声,虫鸣细微。
忽然,天际传来阵阵惊雷声,不到片刻,又有幽暗无穷,蔓延天幕,再一眨眼,辰光闪烁,星落如雨,浩荡无边。
“什么情况?”
“这天象……是定丹交手!”
“金陵城,是金陵城的方向!金陵城有定丹大战!”
百里水帮值夜的弟子们注意到了天际的变化,尽皆遥望那座盘踞远方的雄城,惊呼不断,纷纷跑动,前去禀告异象。
而此时,百里水帮的帮主,新晋为惊神榜第十五位的“碧水刀”白浩源早已披衣起身,伫立在最高的一处水寨上,望着金陵城泄露出的种种气机,面露凝重。
木楼梯传来嘎吱轻响。
副帮主裘万安与大舵主赵书生走了上来,看两人衣着,显然也都是梦中惊醒,匆匆而来,脸色都称不上好看。
“流星飞剑,这是谢家剑指。”
赵书生捻须开口道:“按上京的情报来看,来的应当是谢家谢子轩。另外三道气息难辨,但其中一人使的是郑家绝学,只是某却不知,金陵郑家何时出了一个定丹巅峰,若郑少卿知晓了,只怕这棺材都躺得心不甘情不愿。”
裘万安道:“谢家这是要插手江南之事?”
“谢家近二十年闭门谢客,不理俗事,几近隐世,绝不会为了某一地某一家的事主动出手。”赵书生摇头道。
裘万安眉头深锁,看向白浩源:“大哥,金陵城中突然出现四名定丹高手大战,绝非寻常,我们可要派人查探?”
一直目视前方,好似眺望着远方独自出神的白浩源,也在这一道唤声中惊醒般回拢了神思,回身道:“确实绝非寻常之事。天亮便是郑老家主发丧之时,却偏偏在此刻闹出这样的动静,其中缘由,只怕并不简单。不知为何,自从三舵多日有人离奇死亡后,我便一直心中惴惴难安,有种不祥之感。”
“此刻望见这番大战,这不安不祥,竟好似要验证了一般。”
闻言,裘万安心中也涌上了难言的忧虑。
连定丹后期的大哥都如此坐卧不安,这金陵到底会有何种风波?
突然,赵书生眸子一凝,望向水寨外不远处,叹道:“帮主所思之事,只怕有人来解答了。”
白浩源与裘万安齐齐抬眼,只见赵书生所望之处,浓雾中有一艘小舟悠悠浮现,一名腰佩长剑的年轻人起身,亮起了一盏渔火。
金陵城本就是江南的一方大城,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聚集,武林中人来往于此,数量颇多,更遑论这两日便是郑家老家主出殡的日子,有名宿寻仇挑战,有豪侠切磋打擂,自然也是吸引了不少武林人士纷纷来此,居住城中。
而四大定丹交手的动静如此毫不掩饰,便也引起了整座金陵城内所有江湖人的关注。
无数扇客栈的窗子被嘎吱推开,房门开合,屋顶一处处阴影中多了无数道身影。
或正或邪,或明或暗,一双双眼睛俱都望向了异象频出的中心,郑家。
“四道定丹气息……郑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也有不怕死和想趁火打劫的试图靠近,进入郑家,各大势力的探子鹞隼也尽皆潜伏过来,紧紧盯着偌大郑宅。
几乎同时,官兵携着众多宁家弟子连夜自府衙而出,从北向南,全城搜捕漏网之鱼与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宁可错杀,不可遗漏,甚至连平常百姓家,也不曾放过。
“你们干什么!”
“宁家竟也成了朝廷走狗!”
一间间院门踹开,惊叫哀嚎刺穿夜幕,刀剑交接与血□□破的声响不绝于耳。
血光染就深沉夜色,原本平静安稳一如往昔的金陵城,只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已灯火骤亮,惊悸丛生,竟是起了大乱之相。
金陵城内外的动乱,此时的楚云声还丝毫不知。
郑家偏远的院落厢房内,他隐匿身形气息,正于黑暗中凝神静听着三两丈开外,郑玉宸与宁天成的动静。
郑玉宸本该早就毒发身亡了,但这三人甫一入室内,宁天成便开始为郑玉宸输送真气,全力逼毒。但楚云声这毒很不一般,内力无法逼出,只能稍稍延缓,不然方才祝逢便也不会只想杀楚云声夺取解药,而置郑玉宸不管。
所以即便有着宁天成全力施为救人,郑玉宸身上的毒却也仍在渐渐加深,无可逆转。
郑玉宸手指如骨钳,死死攥着护卫的手臂,七窍流血,胸膛剧烈起伏,却只是苟延残喘。只要真气一断,他便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