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下毒之人并非季灵,也不是厉明,那就只剩下昨夜交手那些人了。
但他不是厉明,性子耿直,虽聪明,但却常被情义蒙眼,昏了头脑,一提起交手之人下毒,便匆匆就要去找,他粗通医术,是当真没有发现昨夜的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所有挑战者都未近十阶之内,谢乘云也未被利器所伤,那些需接触身体或血液才能奏效的毒必然不行。
但要说是毒烟那类,扩散开来的,绝大多数都会被护体罡气隔绝,少数奇毒可以穿透护体罡气,可这样隔着十阶下毒,毒烟毒雾散开,便是无色无味,被山巅夜风一吹,也会误被观战人群吸入。
下毒之人可以预先服下解药,但观战之人总不会提前预知,所以怎会只有谢乘云一人中毒?
那下毒之人必是身边之人了,亦或是身边器物提前涂抹了毒液……
如此想着,方文敏又看了一眼专心输送真气的鱼丹。
然而,还不等他抽丝剥茧地回忆分析起自己等人与鱼丹的举止,和谢乘云周遭可能被下毒的事物,小屋外便突然吹来了一阵阴冷的微风,半掩的门发出嘎吱哑音,蓦地闭合。
“不对!”
方文敏霍然警觉,立即收功,旋身而起,玉扇划出一轮弯月,荡开浩然正气。
屋内忽然黑暗,骄阳自窗口洒入的光芒于刹那间被吸纳无影。
明明正午时分,此处却似子夜深沉。
灵觉与感知扩展,触及四周黑暗,却如坠泥沼,根本无从探查。
方文敏心头升起极度危险之感:“鱼兄,谢兄,小心!”
话刚出口,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自头顶天灵盖与身侧徐徐侵来,好似从地府鬼门溢出的刺骨寒风,又犹如毒蛇吐信,黏腻诡异。
浓密的黑暗如潮水,层层推出一道缝隙,露出其内两道身影。
一人面若好女,秀美娇柔,却生男儿身,一人容颜粗陋,干瘦如柴,却是壮女子。二人形貌姿态殊异,但双手却都缠着密密麻麻的丝线,只是男子丝线为黑,女子丝线为红。
“魔道双妖,‘胭脂虎’、‘蛇’?”
方文敏一眼便认出了两人身份,面色大变。
“小子倒有些眼力。”
手缠红线的胭脂虎粗声粗气道。
号称蛇的男子阴柔一笑,轻声细语道:“你整日在门内闭关,连江湖上的少年英才们都不识得了。这位方小公子可是太易道宫的嫡传,虽只在本代嫡传弟子中排了个第三位,但不论见识还是实力,可都不容小觑。”
方文敏死死握着扇柄,心中飞快地思忖着对策,但无论如何去想,却都是十死无生之局。
这并非是己方三人太弱,而是胭脂虎和蛇二人不是寻常高手,而是定丹后期的散修强者,虽未能登上惊神榜,但在全天下的魔道强者里都是排得上号的,绝非他们三个能抗衡。
这是实力、境界与战斗经验的差距,无可超越。
不能力敌,那就只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山野中绝对有谢家的定丹强者暗中保护,即使厉明叫走了几人,也绝不会是全部。谢家千年底蕴,又极为重视谢乘云这个嫡子,开剑台此等大事决计不会马虎。
“两位既知我是太易道宫嫡传,那也应当知晓我太易道宫为天下四观之首,护短是出了名的。若近日我于仓溪山身陨,观中长辈定会推测卜算,锁定凶手,为我报仇。”
方文敏冷冷道:“两位前辈,请三思而后行。”
闻言,胭脂虎哈哈大笑:“若是没有断绝道家卜算之法的秘术,我们夫妻二人可不敢接下这笔买卖!”
“小子,我们也不想杀你,平白惹上太易道宫,但谁让你别的地方不去,就偏偏来了这里?谢乘云的命我们是要定了,为防止走漏风声,你跟后头那耍枪的小子,也都要死!”
方文敏脸色连连变幻,咬牙道:“究竟是谁买谢兄性命?两位前辈,我们即将身死,便是做鬼,也想做个明白鬼,还请告知仇敌身份!”
蛇冷哼了声,讥笑道:“方家小子,可不要给我们来这一套了。和我们夫妻扯这么多,无非是想拖延时间。但本座大可告诉你,来仓溪山的定丹绝不止我们二人,若你等的是谢家定丹来援,那怕是只能做梦了。”
“呵呵,知道我们明知你想拖延时间,为何还同你这将死之人废话这几句吗?杀你们不难,但要动静小些,不引天象变化,不惹来半山亭和上京那些定丹的目光,却还是要费些手脚的。”
方既明心头一沉,当即左右环视,便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四周的黑暗中竟缠满了无数根红黑交错的丝线。
它们好似蛛网,将蒲团旁的三人全部笼在其间,寒意砭骨,杀机无处不在,仿佛有千万细刃锋芒直指,令人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