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振声:“就让他自己在那个位置上坐到地老天荒吧。”
听到莫名带了点赌气意味的言语,中原中也不知做出何种表情,抿着啤酒小声吐槽:“明明一开始还紧张到连我都抹了把汗,没想到几年过去,居然放心到这种程度吗……”
他指的自然是黑子哲也与森鸥外的关系。
早在最初,自己被太宰治坑入港口黑手党的那段时间,黑子哲也已经是组织内资历很深的干部了。
面容仿若凝滞在少年时期的杀手,加入组织时间要追溯到先代在世时。
当时还没有发疯的老头子大权在握,也没有被私人医生抹脖子。据说是他向游荡在横滨黑夜的幽灵递出橄榄枝,把这位不受束缚的自由杀手纳入麾下,训化成一柄只为组织利益出锋的利刃。刀光所及之处,敌人将片甲不留,一时间使得港口黑手党名声大振,愈发奠定了他在暗世界的地位。
当然,这只是组织内口口相传的小道说法,具体情况中原中也有问过本人,为什么会选择被港口黑手党招抚。
黑子哲也的说法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少年回答说,他当初正巧想找个落脚点,其实哪都随意,就算是政府方的人前去招安他都会跟着走。之所以会同意加入港口黑手党,根本原因是看在本部大楼足够气派,物质条件是当时横滨各色势力中顶尖的,其他势力没得比。
树大虽招风,却胜在根系足够牢固。
得知真相的中原中也无言了好一阵,到头来,唯一的感想只有先代那个疯老头子大费周章建立五栋拔地而起的高楼是正确的选择。
不然这位顶尖杀手的归属可就难说了。
受到先代首领的重用,黑子哲也从普通成员晋升到干部的时间快到非彼寻常。不过亲自出手剿灭几个对立组织,便被提拔到干部候补,之后又随便找了个由头捧上干部之位,是首领面前实打实的大红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待到先代晚年昏庸无度,被他的私人医生割开咽喉,篡夺走了首领一位时。毫不夸张的说,黑子哲也便成了森鸥外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论资历,声望,当时港口黑手党内根本没人比得过他,甚至即将升为干部的尾崎红叶,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单从森鸥外角度来看,他这个首领之位确实坐得不稳当。他没把握将黑子哲也纳为己用,手下又没人能解决掉这个不稳定因素,也难怪想要招揽更多强力又忠心的属下。
这个被盯上的人,就是还在羊的他。
彼时,刚刚被一路坑进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日子同样不好过,内心日常煎熬无比。
一般人并不知晓,他跟黑子哲也有段过去,那是在荒神尚未降临之前的时日了。细节姑且不提,简而言之,他对黑子哲也的信任同样非同小可,这便导致了中原中也日常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一方是他绝对不会背弃的重要之人,另一方是宣示献上忠诚的首领,这两人关系却紧张无比,随时正式宣战都不惊讶。
中原中也甚至能预料到最糟糕的场面,生怕哪天黑子哲也主动去抹了森鸥外脖子,踹了他自己上位。
焦虑感犹如烧得旺盛的柴火,火舌竭力舞动着,干燥木材噼里啪啦作响,把中原中也吊在上面来回烤。只能任由烦躁与不安日渐加深,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场拉锯战最后的胜者是森鸥外。
几年下来,黑子哲也没有任何动作,维持着表面的相安无事,认真听从首领的安排。直到所有拥护他的党羽被剪去,先代时期得到的权力进一步被架空,回归到最初的模样,只做为一把不干涉任何话语权的利刃,一心一意为组织所用的,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才缓和些许。
中原中也好不容易缓了口气。
然而那之后没多久,又一次出差回来的他,发现天都变了。
倒不是说黑子哲也把他最担心的事情付出行动,趁他不在暗杀首领什么的。回到本部的中原中也眼底写满了疑惑,懵逼感挥之不散,很久才缓过劲来。
太宰治那条烦人的青花鱼叛逃跑路,还拽走了一位貌似跟他关系很好的底层小喽啰,高兴得他开了一瓶珍藏已久的帕图斯,喝个痛快以表庆祝。
等中原中也从宿醉中醒来,第二天忍着头疼前赴首领的照见,才发现情况跟自己预料中的有些不同。
干部叛逃不是小事,然而首领完全没有任何凝重的表现,只是意思意思颁布了针对太宰治的追击令,之后再没了下文。
也是自那时开始,森鸥外与黑子哲也的关系,诡异地好了起来。
叫人摸不着头脑。
就好像横在两人之间的隔阂突然消融,森鸥外不再担心黑子会对他的地位造成影响,信任度一下从负数拉到满格。日常见面时,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不再紧绷,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向奇怪的道路奔赴而去。
莫名的,中原中也觉得这就像是退休后外出遛狗见面打招呼的两位老大爷。
其乐融融,偶尔互损上一两句,一个说你昨天打麻将输给我的30块什么时候给,另一个装傻充愣想赖账,也不妨碍关系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