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没接她这话,只仰头望着天边,天空湛蓝,天边飘着几朵洁白飘逸的云彩,地下旷野平原深绿中带着微黄,一眼望去叫人心都静下了。
这还不是秋意寂寥惹人悲的时节,娜仁心情平静,口吻也淡淡的,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之事:“宫里的风越刮越猛,你我……保全自身周全吧。”
若此时,身处太子那个位置的是留恒或者皎皎的任何一个,她定然不顾一切,抱着被康熙忌惮的风险为孩子保驾护航,至少在后宫之内,无人能用那样的手段来算计诋毁。
但太子不是。
太子……对她而言,就好像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优秀,有不足之处,但都无关紧要。
仁孝皇后当年希望娜仁能够照顾太子,在宫中保护太子,帮助他、成就他。
她也给娜仁画过大饼,彼时她自知命不久矣,腹中子嗣在宫中无依靠怕路不好走,给娜仁描画了不少美好未来。
可惜娜仁全没听进去。
笑话,对当时的娜仁来说养一个皎皎就足够麻烦的了,她要绞尽脑汁地培养教育皎皎,不着痕迹地灌输自己的想法理念,又要保证皎皎不会成长得为世俗排斥,还得保证孩子不长歪,哪有心思再多照顾一个小不点?
而且……她和太子走得太近,不好。
仁孝皇后没有办法,才一退再退,最后只求娜仁如果日后这孩子遇到什么危机,请她出手保下。
娜仁曾询问过她,为何觉得还没出生的孩子日后定会遇到重大危机,乃至需要娜仁这个宫妃出手来保?
当时的仁孝皇后是怎样回答的呢?
娜仁眯起眼睛想了想,仿佛是说——自古来,早逝元后留下的嫡子,有几个能够善始善终的呢?
当时的仁孝皇后并不知道她的孩子会被封为太子,但对这孩子未来会经历的风雨已经有了预料。
或许她不只托付了娜仁一人,便是康熙也在她临终时于榻前保证会照顾好这个孩子。
可日后怎样,谁知道呢?
娜仁望着天边,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从塞外回京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
娜仁被琼枝用厚厚的斗篷与风帽围得密不透风,路上作死吹风染上风寒的代价就是这一个冬天她都会被牢牢捆在烧好暖炕熏笼的暖阁中,稍有放肆之意,便会被琼枝无情的眼刀刺穿。
当然,在她端着酒杯倚着窗,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意味不明地轻叹:“起风了。”的时候,琼枝的怒气值达到顶峰。
“多冷的天还开窗透气,透气也就罢了,还守着窗口做,是生怕自己的身子太好,最近过得太如意顺心了吗?”琼枝柳眉倒竖,看起来凶巴巴的。
她也是四十多的人,平时不显,这会眉头一竖,面上的细纹便清晰可见。
笑起来的时候这些细纹是和蔼可亲,这会就是……嗯,挺吓人的。
娜仁心尖发颤,怂得鹌鹑似的,完全不敢反驳,低着头嗯嗯啊啊地答应两声,“啪”的一声将窗子关上了。
真是,方才好不容易凹出来的一点气质,这会瞬间消散,半分高深莫测不见,只有喜剧感直线上升,叫在旁看着的竹笑忍俊不禁。
她对娜仁的心理素质有数,见娜仁开窗透气倒是不大着急。
但琼枝发话了,她也不会反驳就是了。
可怜的娜仁,毫无地位可言。
不过她也还算自在就是了。
宫廷中行事进退讲究一个“礼”字,往多说,是礼节规矩。
娜仁算是最放荡不羁对这些不在意的了,但在外头偶尔还是要端起温雅和煦的风姿待人,遑论其余嫔妃。
故而在御花园里,听到两个嫔妃的吵闹声时,娜仁还是很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