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慢走。”
这一走,堂中便全没了曲墨认识的人。硬着头皮直了直身子,曲墨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抬头,却正对上对面灰衣道长笑盈盈地看他。
那笑分明没什么,却不知为何竟让曲墨后背一阵阵的发毛。
而后又听那道长言道:
“早听说曲尚书家的大公子钟秀毓灵,今日得见果不其然,只是不想竟还带了江南的文秀清雅,可是随你舅舅在杭城长大?”
这话问得莫名,曲墨一时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照曲千陌的身世答了:“道长误会了,外祖家虽在杭城,我却是在长安城中长大的。”
“却是老道想差了。”那道长哈哈一笑,却又问:“不知小郎君多大了,可有二十五六?”
“道长,我今年十八。”随口照曲千陌的年纪答了,曲墨方才觉出话中不对来,登时一身冷汗,几欲蹦着瘸了一条的腿夺门而出。
哪是什么想差了!
曲千陌确是年方十八,长安人士。
可他,曲墨,正是年方二十六,土生土长的杭城人!这道士问的是曲千陌壳子里的他!
“好年纪好年纪,正当风华。不像老道,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笑眯眯地端茶浅呷一口,那道长的语调分明慢悠悠的,听在曲墨耳中却如催命阎王索命罗刹一般,“小郎君紧张什么?汗都下来了。”
话落,也不待谁回他,只懒懒起身踱到曲墨座旁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老道只算命,不抓鬼。”
而后,才在当真把曲墨吓趴下之前,转手勾走了茶几上那盒曲夫人准备的蒙顶石花,悠悠然踱了出去:“这蒙顶石花闻着不错,老道就不客气了。”
如此,堂中便只剩了曲墨与那位白谷主。
“狗鼻子。”低声笑骂了一句,白谷主方朝曲墨笑了笑,温和语调半点未因那老道方才说的话而有半点变化,“吓着了?”
又道:“曲家郎君生性跳脱,你学得不像。”
“………我醒来便在曲家了,并非故意占了他的身份。”老底既已被掀了个精光,曲墨便也索性都老实交代了,“我不敢说,怕被当成妖怪。”
而后便是两人一问一答,倒也算气氛平和。
“你叫什么?打哪来的?”
“我也姓曲,单名一个墨字,水墨丹青的墨。”心里不紧张,说起话便也就侃侃而谈起来,“我是杭城人,原有二十六了,出行时车子出了意外从高桥上翻了下去,醒来时便在这具身子里了。”
“我生的年代晚,要迄今往后一千三百多年,那时候都没年号这一说了。”
闻言,白谷主稍许沉吟,却只问:“那…家国可好?”
“山河无恙国泰民安,仍是汉家天下。”虽然如今已到了千年之前,但提起自己生活过的时代,曲墨神情话语仍是透出禁不住的骄傲。
“是嘛……”曲墨之言似乎让他有些感触,然静默许久,最后也不过是淡淡笑道:“无恙便好。”
见他如此,曲墨反倒想起自己先前疑惑之处:“谷主,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无妨。”
“后史有记,万花谷为开元二十三年谷主东方宇轩误入秦岭青岩所建。”游戏设定这种话太吓人,曲墨便只说成是史册所记,倒也好叫人接受些。
左右他都说了自己是千年之后的人。
然随后白谷主之言,却全然超出了他的以为。
“我是万花杏林门下,师承药王孙思邈。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起,硝烟弥漫家国不宁,我往狼牙军中救人,为引开追兵被逼上了太行山脉,战至力竭便自峰顶跳下去了。左右还有壮阔黄河相伴,总好过被围山烧成焦炭。”分明是那样惨烈的经历,此刻白谷主说来,却不过语调平淡,轻描浅画。
“醒来,人便在此间了。”
“那…邱道长和蓝前辈也是?”曲墨从没想过,那于他们不过一场玩过便罢的游戏,亦或是书本中久远之前的历史,却是眼前之人切实经历的生死。
“他们原是我旧友,安史之乱结伴上了沙场。”说到友人,话语便更显简单了,然而个中惨烈竟不逊半分,“小邱战死,蓝磬为救他用了凤凰蛊,而后便一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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