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迟鹤的身高,他可以轻松地从那一条宽沿望到外面的场景。
陈意阑跟那位张阿姨坐在一起,手旁两三本账本,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张阿姨看上去似乎有些头疼、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而陈意阑则间或点个头,沉默着在电脑上输入。
薄荷糖已经吃完了。
然而那股清凉的味道依然未散,淡淡的甜很浅。
“……喂兄弟,发什么呆呢?”
张晓峰连续呼唤了他几声:“听到没?”
迟鹤“嗯?”了一声,垂眸一瞬,诚实道:“没听到。”
“我说,”张晓峰抱臂,冲他挑了一下眉,刻意做了个酷酷的表情,“那什么,既然你也不是故意的,那我就原谅你了。”
“看不出来啊,染这么骚包个头发,眉毛上面也打钉子,耳朵也打——不良少年竟然还挺有正义感的嘛……”
迟鹤冷着脸伸出拳头。
张晓峰话说到一半吓得差点吞下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拳头被碰了一下。
很轻。
无声的消融。
“对不起,”迟鹤的眸被映得璀璨,略微垂下,“是我误会了。”
“……嗐,”张晓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对不起就言重了,没必要,你既然能被我大哥带回家,就说明我大哥觉得你不是什么坏人。那我们都是兄弟了。”
他的声音含着点笑意,没什么记仇的意思,单纯又有点傻气,很有正义感。
听得出来,他对陈意阑几乎是盲目的崇拜。
迟鹤抬起头,突然开口: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喊陈意阑大哥么?”
张晓峰怔了一下:“你问这个啊……这个有点说来话长。”
“我家是开超市的。我从小零花钱就多,我也不听话,误入歧途过,那个跟你说的乔傻逼他们,他们告诉我,参与他们就能跟什么香港电影里的古惑仔一样帅,我就真信了。”
“但是我进去之后,发现不对劲了,他们每天除了闹事、欺负人,就没什么别的要干的。我想退出,他们不让,逼我交钱。”
迟鹤顿了一瞬:“陈意阑帮你的?”
“嗯,”张晓峰说,“他们这群混混,无非就是比谁的拳头硬,比谁狠。我打不过,我就挨打,差点瞎了一只眼睛。”
“后来是我哥把我救出来的。”
“我哥打架是很厉害的,但是那群人阴啊,他们有刀子,有带钉子的木条,那玩意挂在身上都能掉一块肉。”
“我问我哥是谁,他没说话,头破了,脸上全是血,他就简简单单地擦了流到眼睛里的血,把我放到我家超市门口,他就走了。”
迟鹤的眼皮狠狠一跳。
“你不是不良少年吗,你肯定懂的。”
张晓峰感叹道:“他们这群人,如果报警,结仇,等出来之后,我们只会更倒霉。没办法,惹不起。有些时候有点可笑,但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