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辛乔跟辛木吃完晚饭后独自出门。
她想去看场电影,一个人。
也不用买爆米花,因为她这次选的是部悲剧。
取票时有女生在看大屏幕放的预告片,除了“啊啊啊老公好帅”,就是“呜呜呜太好哭了”。
辛乔怀着“来吧”的心理准备坐进放映厅。
生命的告别总是令人神伤,虽然电影讲的是一对母女,却有些让辛乔想起了辛雷去世的时候。
电影里有句台词很动人:“或许人生就是目送一个个亲人的背影往前走,不回头。”
辛雷刚去世那段时间,辛乔的确一次次梦见他的背影,如她童年所仰望的一般伟岸,带着她从黑暗里穿行往光里走,看星星、抓萤火虫。
然而无论她在梦里怎么叫,辛雷都再不会回头了。
那时她刚满十八岁,在葬礼上抱着五岁的辛木,并没有哭。
她得扛着。
现在近十年过去,她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放映厅里想起这些,银幕里响起柔婉煽情的音乐。
她哭不出来。
一切悲情氛围营造得太刻意,她哭不出来。
从电影院出来,她回了旧街口。
站在熟悉的路灯下,抽了一支烟。
还是哭不出来。
这感觉其实挺难受,有些像游泳时呛了一口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顶在你上颚到喉管的那一块,又酸又痒又疼。
无论怎么吞口水,总也咽不下去。
又过了一周,在她和周琨钰告别两周以后。
天已经渐渐热起来了,空气里有了浓郁春日的味道。
辛乔出去晨跑,惦记着回来时再给辛木带点豆浆油条。
路边的开放式公园里还是有不少练剑的大爷和舞扇的大妈,还是有大妈对着辛乔赞叹:“嗬,现在也还是有这么精神的年轻人嘛。”
辛乔心想,我明明常来,大妈怎么就记不住我呢。
她今天跑的速度比往常快,找了张长椅坐下来休息会儿,四周松木清香,把人的视线切分成一格一格,公园里除了晨练的人还有不少散步的人,一个姑娘穿着条绿裙子飘过辛乔的眼前。
辛乔耳膜震了震,忽而弯下腰。
那种感觉来了。
她把手埋进双掌之间想,她果然还是没能看到周琨钰穿上春天的绿裙子,那条她畅想了无数次的绿裙子。
她哭得并不汹涌,只是觉得有股温热,一点点从眼眶里溢出来,落进指缝很快又被吸纳。
她很克制,甚至连脊背都没起伏或抖动。
很快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眼眶边剩的一点水痕,很快被春日的晨风吹干了。
在刻意营造悲伤氛围的时候她哭不出来,然而在分开两周后这样一个无比平凡的清晨,周围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她忽然被汹涌的悲伤狠狠击中,杀了个片甲不留。
她劝自己:好了,过去了。
拎着豆浆油条回家的时候,辛木照例捧着英语书在晨读,辛乔把豆浆倒进瓷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