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宣勒马,从王澍眼中读出了和他一样的推测,元戎说的看样子不假,集结羽林、虎贲,应当是为御驾亲征做准备,至于报送将官名单,则是要摸清底细,方便下手。“咱们的人还要多久能到?”
“快的话明天,最迟也在后天。”王澍道。
桓宣点点头,拍马出门。
冷风刮着脸颊,心头一件难事,始终不能决断。元辂既然留下了他,那么此次御驾亲
征,必然也会带上他,他这一走,她怎么办?原想留她在邺京,但元戎那天特意提醒不要她留,内中必定还有蹊跷,那么他该如何安置她?
一路上反反复复筹划,怎么都觉得不是万全之策,直到看见宫城巍峨的城墙时,桓宣勒马,自己也觉得可笑。无数性命攸关的大事摆在眼前,他千不想万不想,全都在想着她,而她此时,大约拿着那条帕子,守着谢旃的灵位,追念哀伤。
活人是万万及不上故去之人的,更何况又是谢旃。他这一腔情思,注定也只能是个笑话——
可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有大半辈子,难道这大半辈子里,都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日思夜想,念着别的男人?桓宣沉沉吐一口气,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凭什么?人是他先救下,身子是他先得,如今守在她身边的,也只是他。
手里握的缰绳越来越紧,他从不曾想过与谢旃争,但这件事,恐怕非得争一争了。
“大将军,”另一边宫道上,范轨拍马赶来,“陛下已经决定御驾亲征,留我镇守邺京。”
他眉头紧锁,显见对这个结果很是忧虑:“有件事一直想与你商议,陛下除了要准许南人从军,也有在军中整顿改制的打算,只是眼下这个时机实在算不上好,所以我左思右想,始终觉得不妥,也就没有跟你说。”
桓宣听着,一言未发。从这句话来看,元戎说的是确凿无疑了。眼下这个时机的确很差,南有景国北伐,北有柔然进犯,这时候再要强行改制,军中说不定就要大乱,也就难怪范轨犯踌躇。
只是元辂向来强硬,也未必就听他的。
“大将军,”身后又一阵蹄声轻快,元戎笑嘻嘻地走近,“老太师也在呀,陛下大晚上的要什么校尉名单,我是个大老粗,手底下有哪些人自己都闹不清,折腾得我一晚上都没睡觉,这名单一时半会儿怕是弄不出来喽。”
范轨看他一眼:“大司马还是到陛下面前去说吧。”
他催马先行,元戎跟上,桓宣落在最后。将进门时忍不住向家中方向回望,这么多年他在邺京始终都是借住谢家,这是他头一次自己置办府第,亦且府中,有他想要的女人。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为自己,争上一争。
出宫已是傍晚时分,桓宣催马刚刚走出城门,段祥立刻从边上迎出来:“大将军,娘子又病了。”
心里腾一下烧了起来。什么病,是那药又犯了吧。她到底还是要他才行。来不及说话,只在马肚子狠狠一脚,乌骓撒开四蹄,风驰电掣一般狂奔出去。
心里那团火,烧得双目炯炯。她是非他不可的,这次,他一定要给自己争上一争!
道边,贺兰真刚从家里逃出来,正要冲上来拦他,缰绳突然被抓住了,安河大长公主满脸怒气,领着一队女护卫急急赶上,将她团团围住,贺兰真左右冲不出去,挥鞭就打:“让开!”
安河大长公主一把拽住鞭梢,用力一扯,将她从马背上拽下:“回家去!”
“我不回!”贺兰真挣扎着,“我不进宫,我只要嫁阿兄!”
啪!安河大长公主甩手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贺兰真捂着脸,又怕又恨又不敢相信,边上女护卫一涌而上,押了她塞进车里,飞跑着走了。
安河大长公主跟在后面,回头看着桓宣远去的背影,咬紧了牙。
桓宣什么都没有注意,催着乌骓越跑越急,腾云驾雾一般,一霎时越过无数街巷,冲到家门前。
也不下马,将缰绳一扯,乌骓解得主人心意,长嘶一声,纵身越过高高的门槛。
内宅。
傅云晚遥遥听见熟悉的马嘶,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奔向这里。心跳一下子快到了极点,两腿开始打颤,扶着床沿站都站不住。是他,他回来了。
脚步声突然在门前停住,傅云晚屏住呼吸,咣一声,门踢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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