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说再想想别的办法,未必就非得喝避子汤,傅云晚却以为他是拒绝,焦急着打断:“我不怕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怀孩子!”
桓宣到这时候,慢
慢回过了味儿。她担心的,恐怕不是他想的那样。擦泪的手悬在半空,半晌:“是不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我的孩子?”
后半句话蓦地一沉,傅云晚心里砰砰跳着,不敢看他锐利的目光“给我找些吧,求你了。”
求他?求他给她找避子汤,免得怀上他的孩子?桓宣觉得可笑,又有一股子压不住的怒气不平:“求我?”
他霍地站起:“你准备怎么求我?”
傅云晚答不出来,仰着脸眼泪汪汪地看他。这样柔弱可怜,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捏的粉碎,偏偏她就能处处跟他作对,半点不遂他的心。桓宣越来越怒,冷笑一声:“你人都是我的,你拿什么求我?你敢这么对我,无非仗着我对你……”
后半句话戛然止住,他骂一句,拂袖而去。
傅云晚蓦地想起昨夜迷乱之时也曾模糊听见他的骂声,夹在水声气声里,让她羞耻得立刻哭了起来。那时候他扶她的腰,哄她说不是骂她的,可这句呢?他不是谢旃,他不会像谢旃那样毫无保留地对她好,敬重她爱护她,体贴她那些敏感脆弱的心思。
可是谢旃,再也回不来了。傅云晚伏在枕上痛哭着。她已经这样对不起谢旃了,这避子汤她无论如何都要拿到,她死也不要怀上桓宣的孩子。
桓宣走出门外,愤怒不平,久久不能平复。
原来她只是不想怀上他的孩子。如果是谢旃的,她应该很高兴吧。还记得他们定亲后谢旃给他写信,字里行间都透着喜悦,说了许多将来的计划,又说有了孩子就有人叫他伯父了。那时候,她可从来没提过什么不要孩子,怎么轮到了他,就不要孩子了?
可笑他还以为经过昨夜那么一番,她对他应该会不一样。真是可笑!便是让她再叫再快活,她下了床,想着的只可能还是谢旃。
窝着火一径出了大门,又在门外回头,望着一片寂静的宅院,慢慢折返回来。
说到底她还只是个孩子。谢旃才死,她失了依靠六神无主,任性些也是常有。况且又是在这种情形下跟了他,心里委屈怀着怨恨也在所难免。他大她七八岁,一个大男人,何必跟她计较。
叫过侍卫:“让大夫来一趟。”
她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吧,也没什么必要非得刨根问题,弄清楚她心里到底怎么想。
两刻钟后。
桓宣坐在书房里,向大夫问道:“如果不想要孩子,除了避子汤,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大夫有些意外,寻常人家都是盼着有孩子的吧。但他们这个情形,又在谢旃的孝期里……试探着问道:“是说傅娘子吗?”
桓宣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他,大夫心里有了数,忙道:“若是傅娘子的话倒是不妨事,娘子身子弱,那个药效力又猛,那种情形下很难受孕。”
桓宣觉得放心,又有淡淡的惆怅。如果有了孩子,她对他是不是就不一样了?然而要靠这样才能留住她的话,也未免太无用。“是绝不会有,还是希望不大?”
“这,”
大夫犹豫着(),倒不敢说绝不会有(),若是不放心的话,避子汤也可以喝点。”
但他恍惚听过,避子汤是伤身体的。桓宣思忖着:“有没有什么不伤身子的避子汤?或者男人吃的也行。”
他皮糙肉厚不怕伤身,她不想要孩子的话,这药,他来吃。
大夫吃了一惊,想说此事闻所未闻,又不敢直说:“这个,在下才疏学浅,并不知道有没有男人吃的药,请大将军宽限几日,容在下查过再来禀报。”
忽地又想来:“除了吃药还有个法子,不过,不过……”
桓宣看他吞吞吐吐,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抬眉:“说。”
大夫连忙凑近些,低着声音一五一十说了,半晌,见他摆了摆手,大夫连忙退下。
桓宣独自坐着,想他方才说的法子倒是简单易行,下次尽可以试试。又想这两回的次数加起来也颇为可观,也不知道她体内的药性有没有解?如果解了的话,她必是不肯再跟他那样,要想试试这个法子,怕是费一番手段才行了。
“明公,”房门敲了两下,王澍在门外,“战事有变,太师请明公入宫商议。”
桓宣换上公服出来:“什么情形?”
“泾州、仁州失守,荆州南人作乱,攻陷官署,杀死太守,州中一半地方已属南人,陛下大怒,准备御驾亲征,”王澍道,“二省长官都已急召入宫商议。”
桓宣有些惊讶。泾州、仁州防卫都不算弱,能在数日之内拿下,景国军这次简直让人刮目相看。至于荆州,南人从前的说法是得荆襄而制江东,如此重要的地方若是落入景国手里,天下局势说不定从此就要巨变。“太师的意见是什么?”
“太师不赞成御驾亲征,”王澍道,“陛下已经二四年不曾带兵了。”
四年之前他到六镇,元辂返京,此后登基问鼎,再不需要征战沙场,二四年的酒色浸淫,足以让一员骁将变成庸才,况且这次景国气势如虹,范轨不希望元辂亲征,也有他自己的考量。桓宣翻身上马:“把南边的人手都撒出去,尽快查出那个不露面的谋士是什么来路。”
这次的战事实在快得让人意想不到。到底是景国这些年卧薪尝胆大有长进,还是那个在背后操纵的谋士神通广大,有翻云覆雨的能耐?桓宣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如今迷雾重重,须得揪出这个幕后之人,才能扒开迷雾,找到应对之策。
傅云晚直到过午之后,才在床上胡乱吃了几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