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勉给冷慕诗撑开的结界,到底还是没用上,那兽骨鞭裹挟的雷电之力,最终炸在了窗外的结界之上。
这结界除了挡住了袭向冷慕诗的兽骨鞭,还因为这一下,骤然间全都亮了起来,符文游走过整间客栈,如守护的金龙般显现在众人眼前。
有围观的人不由得倒抽口气,“这……好大的手笔。”
“应该是太初山的掌门大弟子游子疏,当年我刚入门那时,我家师尊,可是整天拿着他来教训我的……”
另一个人接话,但很快闭嘴,因为住在冷慕诗楼下的游子疏,推开窗扇看向交战的卜金和倪含烟。
“要打远一点,”游子疏那张死人脸在这夜色和雷光中白得宛如吊死鬼在世。
“伤到我门中弟子,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他真是半点也不通情达理,更不可能怜香惜玉。
被卜金一掌残阳照雪给打趴在地上的倪含烟,本还以为游子疏说话能够缓和下这场面,结果听了他的话顿时苦笑一声,这太初宗的怎么比佛修还要难搞!
“对不住,是我没能抓住兽骨鞭,”倪含烟撑着手臂回头,看向游子疏,抱歉道,“不过道友这阵法当真厉害……”
游子疏冷冷看她一眼,连嘴唇都没动一下,又看向卜金,然后“哐当”一下,就把窗户关上了。
随着他关上窗子,阵法之上的符文渐渐消失隐匿,但是所有看热闹的修士,却知道这客栈完全纳入阵法的保护,谁也沾染不得了。
如此大手笔的护犊子现场,又是如此不讲情面的应对方式,众人倒也只是唏嘘,不觉得奇怪。
毕竟游子疏向来如此,丝毫不知变通为何物,不然也不能得了个活死人的外号。
到这时卜金和倪含烟自然也斗不下去了。
卜金收气雷阵图,看向抱着自己的腿,祈求不要打的佛门新入门弟子,低头无声念了声佛号,而后道:“尘心未死,禅心难定,我真武寺与你终究是无缘,就此还俗去罢……”
卜金声音是青年之音,但是开口却莫名带着浑厚的低音,字字句句如那山头洪钟,敲击在小佛修的心头。
“不!师兄,师兄……”
他哭喊着去抓卜金的袍角,分明抓住了他的纱衣,却不知为何那攥进手中的一角纱袍,化为符文从他的手心飞速流逝,像他抓不住的道。
他衣衫散乱地跪在原地,看着卜金带着其他弟子回到了居住的客栈,茫然地起身,却不知该去何处。
他是因饥荒逃难,阴差阳错入得佛门,师尊还说他有悟性的,因此给他定号了尘,可如今……佛门不收他,他又能去哪里?
了尘环顾四周,看热闹的各派弟子,见卜金收势,都觉得没趣,关上了窗子,有些还在指点着他议论着什么。
入了佛门却经不住欢喜宗魅术,他羞耻得恨不能原地去死。
他游魂一样地原地游荡了一圈,然后看到了不远处悄无声息隐匿在夜色当中的湖,慢慢地走了过去。
没人注意他想要干什么,捂着伤处提着兽骨鞭朝房中走的倪含烟,却看见了这想不开的小佛修,在他纵身跳下去之前,用兽骨鞭缠住了他的腰身。
“你这是为何?!”
“让我死吧,师门不要我,我……”了尘哭得十分窝囊,“我还活着干什么……”
“佛门不收你,又不是什么大事,”倪含烟轻笑,“佛祖不收你,这尘世收你,不如你来我欢喜宗?”
她不甚在意道:“既然无法了却尘缘,那便在红尘中打滚,一样也能活得很好。这世上大道无尽,谁又能说佛宗就是唯一的正途,你看住在佛宗隔壁的影宗,干的就是入世杀人的勾当,不也大能频出?”
倪含烟说:“世人如何看,又有什么关系,你心向红尘,如何待得住佛门?”
欢喜宗的幻术,可是迷不住断情绝爱之人的。
了尘蹲在湖边上,抬头看着天边晨曦乍起,陡然心中大悟。
是啊,且看这尘世之中的人蝇营狗苟,作恶之人可能是受人敬重的大儒,而行善的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晨曦的暖阳映在身上,了尘打坐端坐在地,脑中梵音四起,竟是原地进阶。
倪含烟眼中流出惊诧,见这了尘开始念经,便觉得他无可救药,摇头要走,便听他说:“我入欢喜宗。”
于是他在一些人的议论中,跟着倪含烟进了欢喜宗,在进入魔族遗境试练之前,换了一个看上去与他的道背道而驰的宗门。
只是他却找到了心中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