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周秉关心则乱,准备铤而走险答应绑匪的条件,现在就去结果余得水的性命。
尽管已经急得火烧眉,周秉还是让纪宏逗笑了,“想什么呢,明知是坑我还往里跳。只是那些贼人胆子太大,竟敢朝我家里人伸手。你守在这里听消息,我带着谢永出去转转……”
这没头没尾地往哪边转?
满脸不解的纪宏还想劝几句,就见人已经飞快地走了出去。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谭家弟妹的运气实在是霉到了极点。从小没了娘,刚刚长成又没了爹,身后只留下一个要死不活欠了巨债的商号。
好容易过几天安稳日子,又遭婆母的嫌弃。回到江州准备重新开始又被匪类牵连,如今连行踪都找不着了……
正长吁短叹的时候,无意间一抬眼就见上首的茶案上搁着一串变了形状的绿檀木佛珠,纪宏刚刚见周秉戴过。
那珠子原本的纹路深刻品相极好,此时一碰却颗颗都碎成了齑粉。屋外一阵凉风吹过,那原本坚硬无比的佛珠就烂的不成样子了。
纪宏立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
他以为周秉夫妻因为身份相貌家世并不般配,二人的情分再厚也有限,此时看来却是自己估计错了。周秉不是不急不是不恼,只是将这份愤怒很好地收敛起来了。
这人还没满二十岁,遇着这等突如其来的祸事竟然这么沉得住气。自己这个岁数大时候,还在苏州老家招猫逗狗惹人嫌……
县衙后角门几个挑着担子的菜农鱼贯而出,三三两两地说笑着。
北镇抚司二十几号人都驻扎在县衙,加上原本的差役和帮忙的杂工,每天消耗的粮食和蔬菜是很惊人的。为保证新鲜,郊外的农户每天送两趟。
换了一身褐色短衣褂子打扮的谢永跟在周秉身后,埋着头只管往前走。拐了好几个街角后才回头看了一眼,压着声音小心说话,“没有尾巴跟上来……”
县衙门口一大早就多了好几个卖水果卖煎饼的小摊贩,看着眼生。为确保不惊动对手,县衙像往常一样没有大动静。
周秉沾了假胡子,乱着头发,头上还带了一顶遮着眼睛的草帽,也是一身江边力夫的装扮。
这时见离得远了才住了脚,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真是越来越有意思,这江州城没了余得水这个人物,这水更混了,竟然还有人比咱们还心急!”
隔着一条街的尽头,笼罩在傍晚余霞中的正是余显山租赁的小院。
谢永恨不得马上冲出去问个究竟,可有些事不能急。勉强按捺住性子,丢了几个铜板让街边的小摊贩煮了两碗馄饨端过来。
眼下正是饭点,街巷传来阵阵的油香。
馄饨出人意料地倒是做得不错,皮薄馅大,还放了一点新鲜的鱼虾,吃起来很是鲜美。谢永一边吃一边说,“跟着谭太太出城的两个弟兄一直没发觉什么异常,是看着人进了大盛魁才离开的……”
周秉已经问过一遍,包括余龙牙都亲自盘问过,谭五月一路的行程都没有什么异常。但他当时莫名地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所以才有这二次探访。
的确,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在两个精干的锦衣卫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肯定是哪里有蹊跷。
谢永拼命回想那两个人的话,意图找到蛛丝马迹。
派去保护谭五月的人穿着便衣,并没有表露身份,装作寻常的小商贩跟在后头。到了二林寺之后,因为庙里的香客稀少实在不好靠的近,又想着耽误不了多久,二人简单商量一下后就等在寺外。
大概未时左右,这两个锦衣卫看着谭五月推着余龙牙的轮椅缓缓出来。顺利进了城门,离别的时候两个人好像还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见谭五月回了大盛魁……
周秉面色一寒,“是没有什么异常,整个过程合情合理。可从二林寺出来的时候,他们说内子脸上带了一个白纱幕篱……”
他顿了一顿才接着说话,“内子生性疏阔,从她父亲失踪后就接掌大盛魁,时常在铺子里抛头露面,在京城那等繁庶之地都从来都不戴那种矫情的玩意儿,更何况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家!”
谢永心头狂跳。
他也算机敏之人,只是先前被事情吓住了,这时候猛地想到一个可能,“……大人是说,那余家的小姑娘撒谎?”
谭五月的的确确进了二林寺,出来的时候却换了人。
也只有这样才说得过去,
周秉一扬脖子把最后一口面汤呼噜呼噜地喝完,像个寻常的在街面上找活计的人一样抄着手勾着腰,脸上闪过一道冷意,“他们肯定没料到有人时时跟着我内人,所以手段稍稍糙了些,反而露出最大的破绽!”
谢永心头砰砰乱跳,觉得露出森森白牙的周秉像一头要吃人的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