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五月眼底闪过一丝惕然,拿着手绢慢慢地搽手,冷淡地客套,“当姑娘和当人家的媳妇肯定不一样,日后你出了门子就晓得其中的分别了!”
余龙牙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没了,紧紧抿着嘴唇恨恨地盯着,沉默了片刻才泫然欲滴,“我把你当亲姐姐,明知道我身子残疾者辈子兴许都没有男人要,还专门挑我的痛处踩……”
谭五月啼笑皆非。
合着这位姑娘翻脸比翻书还快,还只能拿话刺别人,不许别人拿话刺她。心里却在暗悔今天实在不该脑子发热答应陪着出门,一片好心别人竟然全不领情。
余龙牙眼眶里的泪水终究没有掉下来,仿佛忽然想起什么,看着人笑道,“姐姐别见怪,我脾气直喜欢有一句说一句,为着这个毛病我爹不知说过我几回。
等会咱们再用一点寺里的素斋,他家别的不行,那道素三丝倒是味道极好。对了,回去的路上有一家专门卖花的农户,我送你几盆时兴的花草回去栽……”
这姑娘的德性阴一阵晴一阵,竟然没个定数。
饶是谭五月脾气极好也让她弄得无语,侧身端着茶喝了一口去荷花酥的甜腻。温热的茶水刚刚咽下喉咙,就感到眼皮沉重得险些要掉下来。勉强摇了一下头,却更加昏眩了。
余龙牙紧紧盯着,脸上泛着一抹兴奋的红晕,直到面前人彻底没有动静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利落地拍了三个巴掌,立刻有人从影壁后过来细细地查看。
来人正是身形矮胖的屠二婶。
她一改在余家小院的蠢笨,快如闪电地点了谭五月几个要紧的大穴位之后,满心满眼地佩服,“这谭娘子算起来也是个谨慎人,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栽在姑娘的手里。”
余龙牙脸上重新浮起柔顺,眼里却有得意,“不过是出其不意罢了,她再谨慎也只防着那些对她不好的人。对着我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只怕是丁点都看不起,可还是照样乖乖听我摆布……”
女孩的手指缓缓敲击着桌子,下达的命令简洁明快。
“就按原计划行事,在街上找个不相干的到县衙给周秉送信,告诉他谭五月在净土宗的手里。他要是想他老婆全须全尾地回去,就找个机会在两天之内结果余得水,要不然就等着给他老婆收尸……”
忽然想起一件事,皱眉问,“回去的马车安排好了吗?”
屠二婶恭恭敬敬地答话,“早安排妥当了,找来的人和谭五月的身形差不多。到时候周秉来问的话,就说我们出城办完法事后在城门口就分了手,根本就不知道谭娘子没有回家?”
余龙牙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女人,仔细回想着还有什么地方有疏漏,面色凝重,“从现在到回城要打点精神,千万不能大意。那周秉看着不学无术,却是粗中有细,谨防他从我们这里看出破绽。”
屠二婶胆子向来大,这时候意外地看着自家姑娘,突然笑了起来,“寺庙里外我都布置了人手,外人只看见谭娘子陪了姑娘小半天,还念叨着说要回双水周家老宅。我们又不是很熟,怎么好拦阻官家娘子……”
这个计划简单粗暴,余龙牙实在忍不住眉飞色舞。
“等周秉发觉他老婆不见了,恐怕已经是明天早上,那时候人已经被我送到数百里之外。他要是答应咱们的条件,就有一个天大的把柄落在咱们手里。若是不答应,我就让宗主劝说谭五月主动和离,大盛魁就彻底归在教里了……“
这明明是个极好的计策,屠二婶却面色微变没接余龙牙的话,迟疑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宗主好像不怎么喜欢管这些闲事,姑娘……还是尽量不要麻烦他老人家的好!”
余龙牙不以为意。
就像孩子得了漂亮的糖果,第一个就想给自己最重要的人展示。
她扫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谭五月,心里颇有遗憾,“我那位好爹爹说过这女人大智若愚,虽然半点不懂铺子的道道,却敢出来挑大梁,我看也不过如此……”
女孩吐了吐舌头,“我还想亲眼看看她丈夫若是不要她了,她脸上是不是还这么洒脱?”
眼见姑娘什么都盘算好了,这时候再说反对的话也没用了。
屠二婶若有所悟,却还是耐心劝解,“不在急上,眼下要紧的是等周秉找上门来,姑娘该怎么应付。我总觉得这两次三番的,这人倒是个不容忽视的狠辣角色……”
余龙牙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低着头兴味盎然地伸着食指,怀了几分恶意使劲戳着谭五月净白的脸颊。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现在就看看你丈夫到底是要你,还是要他的锦绣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