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当天,谢尧臣只睡了两个时辰,便起来张罗迎亲之事,事无巨细的过问,力求一切最好,以给他的王妃最盛大的婚礼。就连府里的下人都不住的感叹,深觉他们素来什么都懒得管的王爷,是真的对王妃很上心。
待一切准备妥当,王府内宾客渐至,谢尧臣便回屋换好婚服,准备前往宋府迎娶王妃。来到门外,谢尧臣环视一圈连声道贺的人,陪笑几下,随后凑到辰安耳边,问道:“我二哥呢?来了吗?”
在他的记忆中,当年在宫中谋害他的人是皇后和太子,同贤妃和端顺王并无干系,且后来端顺王失势,在最后那段时光里,他倒是从谢尧棠身上,感受到一丝难能可贵的手足之情。
他明白,现在的谢尧棠,恐怕心里惦记的都是皇位,但是人的本性不会变,若是可以,这一回,他想试着同谢尧棠做真正的兄弟。他私心估摸着,皇位在前,谢尧棠未受记忆中那般的重创,不见得能减少对他的猜忌,但……他想试试,若实在不成,再行疏远便是。
辰安听谢尧臣问及端顺王,着实奇怪一瞬。王爷与几个手足兄弟,情分素来寡淡,平日也没什么来往,几位皇子虽然都送了贺礼,但今日他还真没注意端顺王府里是否来了人。
念及此,辰安神色间有些歉意,对谢尧臣道:“王爷,臣这便去看看。”
谢尧臣道:“叫张立去,你随我去迎亲。若是二哥没来,叫张立亲自去一趟端顺王府,帮本王带句话,就说弟弟成亲,兄长哪有不来的道理?幼时我常去找他玩,现在又想找了,希望他能来。”
辰安行礼应下,即刻去找张立,谢尧臣先行出门,门外迎亲队伍早已候着,谢尧臣望着几乎占满王府门前一条小巷的迎亲队伍,不禁提了一口气,唇边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若是算上这次,他其实一共成了三次亲,一次是娶宋瑶月,一次是以为要娶宋瑶月,其实娶来的事宋寻月,而这一次,他要娶的人,就是宋寻月本人。前两次成亲,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如此令他期待,令他感受到迎娶心爱之人的喜悦。此刻心头的这一切欣喜,方才是经历人生至关重要时刻该有的感受和经历。
谢尧臣骑上高头大马,待辰安出来后,迎亲队伍动身,顿时丝乐锣鼓声不绝于耳,一路往宋府而去。
谢尧臣带着迎亲队伍离开,而张立则在府里找了一圈端顺王府的人,发觉前来的只有端顺王妃,而端顺王本人未来。
于是张立向端顺王妃询问了谢尧棠的去处,听闻其在府上处理公务,便即刻离府,去端顺王府找谢尧棠。
张立来到端顺王府门外,着人通报。
门口通报的下人进来时,谢尧棠正在吃东西,今日太忙,他没顾上吃饭。听人说琰郡王府张立至,谢尧棠微微一愣,随后问道:“三弟不是今日成亲吗?怎么会派人来我府上?”
门房的人道:“不知,来的是张立。”
谢尧棠想了想,道:“请。”
门房的人行礼,前去请张立,不多时,张立便在端顺王府小厮的指引下,进了谢尧棠的房间。
张立行礼道:“琰郡王府张立,拜见王爷。”
谢尧棠打量张立两眼,问道:“不知三弟遣你来有何事?”
张立含笑道:“王爷今日成亲,出门前特意留意宾客,发觉王爷未至,便遣臣前来邀请。”
他这弟弟,素来不着调,但不知是真的还是演得,这些年他们关系并不亲近,礼到,王妃到,他去不去不甚要紧,不知此番谢尧臣特意遣人来请,是何目的?
念及此,谢尧棠笑道:“本王手里还有些事要忙,已派王妃前去,你替本王告知三弟,就说二哥祝他和新王妃百年好合,不能亲去,请他见谅。”
张立听罢,并未离去,只笑笑,随后道:“王爷有句话托我带给您,王爷说,弟弟成亲,兄长岂有不来的道理?王爷还说,幼时他常去找您玩,可后来年岁渐长,便疏远了,现在他又想找了,不知您是否愿意前来。”
听闻此言,谢尧棠眉心微动,望着张立,似是陷入沉思。
谢尧臣托张立带的话,甚是真诚,相比之下,他敷衍的客套之辞,显得极为虚假。谢尧棠莫名想起幼时很多事,在他们都还不懂事的时候,他也曾像寻常人家的兄长一样,带着弟弟在宫里玩耍乱窜,只是后来……
年纪这些往事,谢尧棠心间裂开一丝缝隙,仿佛多年来由夺嫡铸成的铜墙铁壁,忽然不在那么坚固,照进些许晃眼的温情。
谢尧棠不易察觉的轻叹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兄弟手足的温情,确实叫人动容,但是他不是小孩子了,谢尧臣也不是,身为皇子,他们兄弟间,一丝一毫多余的信任,都有可能化作来日斩杀自己的利刃,他岂敢相信谢尧臣这温情之言?
谢尧棠沉默许久,随后看向张立,对他道:“本王忙完手里的事便去,三弟迎亲回来之前,本王一定到琰郡王府。”
张立含笑行礼,随后道:“臣告退。”
张立退下,谢尧棠则从椅子上起身,朝卧室走去,对屋里人吩咐道:“为本王更衣。”
既然谢尧臣特意派人来请,就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