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谢尧臣刚醒没多久,他正坐在镜子前。
他身着中衣中裤,头发只虚虚挽了个髻在头顶,凌乱的丝发,随意搭在他的脸庞上。
谢尧臣一会儿看看镜中自己颇显稚嫩的面庞,一会儿又看看左上角倒影在镜中的辰安,神色间满是狐疑。
奇怪,此刻他的脑海里,居然有两段清晰的记忆。
一段记忆中,他娶宋瑶月为妻,后因其谋害二皇子,被父皇赐死,但死后重生,回到娶亲之前,而他那蠢王妃宋瑶月同样重生,自是不愿嫁他,私下里换亲,他最终娶了宋寻月。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同宋寻月相知相爱,鹣鲽情深,她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且他们还育有一子,唤作谢泽,在外游历几年后回来,登基为帝……
他记得这六年间发生的每一件事,清晰又真实,且今早睁眼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登基后,若非起床后看到琰郡王府,看到脸骤然又变稚嫩的辰安,他都不会意识到有什么怪异之处。
而另一段记忆,便是现在,他现在十七岁,连同宋瑶月的亲事都未定,遑论娶宋寻月。
但最奇怪的是,这么两段记忆在脑海中,他居然半点没觉得现在的处境有何不妥。
就好像两段记忆,都理所当然该属于他,都是真实的,他没有觉得任何一段突兀,也没有觉得现在忽而回到十七岁有任何不对劲。
怎会如此?
谢尧臣看着镜中的自己,唇紧抿,脑海中好似生出一些遮挡他思考的迷雾,让他看不清一些画面,也无法对现在的处境深想,就好像,他本该如此。
谢尧臣望着镜中的自己迷茫了片刻,最后决定还是先考虑眼前的事。如今的他,依旧是那个名声极差的王爷,依旧是满大魏出了名的纨绔,也没有旁的事需要他去做,那么他眼前至关要紧的只有一件事,便是去找宋寻月,重新将她娶回来。
只是,若现在他和宋寻月还未成婚的话,可就见不着谢泽了。想起儿子,谢尧臣为父之心作祟,有些难受。
但现在终归才十七岁,再想儿子也只能暂且忍着,他得先去找宋寻月。尤其是现在的她,肯定还在她继母手底下受苦,尤其现在又是冬日,需得抓紧将她娶回来,别叫她再受那些苦,也不知她记不记得自己?
念及此,谢尧臣对辰安道:“梳头。”
辰安依言上前,给谢尧臣束发。辰安心下有些奇怪,今日他们王爷,起的可真早。
谢尧臣再复看向镜中的自己,伸手摸上自己的下颌骨。之前一点点的长大,每日看着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这骤然回到十七岁,看起来差别还真大。
颌骨没有二十四五岁那会清晰,双颊较为饱满,眉骨、鼻峰、下巴都不似二十四五岁那时候如刀裁般分明,虽然现在也分明,但总感觉现在皮肉里填充的东西比较多,显得很嫩。而且胡子也不硬,毛茸茸的,呵……
谢尧臣指尖弹弹自己的脸颊,对辰安道:“还是俊的,是吗?”
辰安不知何意,看了镜中谢尧臣一眼,道:“王爷若是名声好些,这模样,得是京中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啊?”
能不能成旁的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不要紧,但这话倒是提醒了谢尧臣。
没错,他在京中名声很差,现在的宋寻月也才十五岁,若是不记得他,就他这名声,一旦贸然去宋家提亲,宋寻月为了不嫁他,怕不是会以死明志。
谢尧臣不由皱眉,看来不能急着去提亲,得先私下里去见见,探探情况。若是记得他,什么都好说,若是不记得,暂且可不能叫她知道自己是琰郡王,省得一听名号就把自己夫人给吓跑了。
念及此,束好头发的谢尧臣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屏风后,叫辰安更衣,然后吩咐道:“不穿蟒袍,换好看的常服。帮本王更衣后你便立马出府,去宋家打听一下,看他们家近日有没有什么举家出门的事,亦或者家中有没有即将要举办的宴会一类的。”
辰安不解抬头看向谢尧臣,眼底流出一丝疑惑,问道:“哪个宋家?”
谢尧臣垂眸看向他,鸦羽般的长睫覆盖了眼睛,他无奈道:“就夫人同我母妃走得很近的那个宋俊家。”
辰安了然,边给谢尧臣系腰封,边点头道:“是。”
换完衣服后,谢尧臣先坐着吃早饭,辰安跑去打听宋家的事。谢尧臣用过早膳后,在府里等了会儿,顺道叫王府的人,备了些上好的银碳,以及一些上好的皮毛料子,并吩咐府中绣娘,报了宋寻月尺寸,叫他们赶着去制几套女子的冬衣。
宋寻月在宋家过得不好,这大冬天的,孙氏必然又克扣她的炭火,还有份例里的冬衣。制衣得几日功夫,初次见面时,先带炭火和皮毛过去。
等谢尧臣这些准备完,辰安正好从外头回来,向谢尧臣行礼道:“回禀王爷,明日十一月十二,宋大人生辰,明晚宋府里会举办宴会。”
谢尧臣挑眉一笑:“甚好!那明晚我们也去。”
得等到明天,于是谢尧臣便耐着性子,在府里等了一日。
这一日一夜间,他一直在盘算自己母妃和孙氏如今的关系,母妃在意孙氏,当她如亲姐妹般,之前的那段记忆,已经证明,孙氏这桩事上,无论他说什么,母妃都不会听。最好还是抓紧使前世的法子,叫母妃自己看清孙氏的真面目,省得到时候还要往他身边塞宋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