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庆回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两点。
“护士同志,请问昨天送来的姚建国在哪个病房?”
他转过头,就瞧见一个十岁的女孩子,趴在值班窗口前,低着头询问值班的护士。
“小莲?”
那丫头听见声儿,蹭地一下抬起头来,看到姚庆后,皱着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拧得更紧了。
瞧这模样,姚庆微微一讪,心里又暗骂了一遍原主作的孽。
她一直不作声,姚庆便开口道:“你是来看爹的?他在三楼,我带你去吧。”
“……”姚莲抬脚跟上,却没吱声。
“最近工作怎么样?”
“……”依然是沉默。
和家里的其他姐妹不同,姚莲打小就是个精明有野心的。也是家里除了姚庆,唯一一个会反抗李桂芬的孩子,自然惹得李桂芬十分不快,横竖都看她不顺眼。
十五岁那年,一念完初中,就被李桂芬撵了回来。她却不甘心,找人开了份介绍信,一个人偷偷跑到了县城的大姑家。没过多久,居然找了份厂里的工作。
后来又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浪潮,一个人跑去珠江,学着人一起收废品,搞得风生水起。
可惜遇人不淑,第一个丈夫喜欢好勇斗狠,因为故意伤人进了监狱,第二个丈夫只贪图她的钱财,没多久就在外面找起了小三。她上门泼了那女的一脸硫酸,自己也因此进了监狱。
出狱后,又重操旧业。人到老年,空有一份偌大的家业,膝下却无儿无女,这才回想起老家的兄弟姐妹。
却发现,老姚家消失的消失,去世的去世,坐牢的坐牢,能找到的就剩下一个小侄孙女——也就是姚诗曼的女儿。
消化完这段记忆,姚庆看向姚莲的目光顿时变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创业型人才啊!姚家真是卧虎藏龙!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病房,姚桃瞧见自家四姐,惊喜道:“四姐,你咋来了?”
在家里人中,姚莲和姚桃的关系最好,和原主的关系最差。
见到姚桃,她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早村里就有人带信来说,爸出事了。大姑担心不过,就遣我来
看看。”她抿着嘴唇,“不过我看爹挺好的,这样的病房,怎么说也要好几块钱一天吧。”
这话说得刻薄了些,姚庆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话语中的一丝不善。
果然,姚莲接着说:“本来我也不想空手来到,可我今天去厂里支取工资的时候,才知道我上个月的工资都被我妈领走了。”
姚庆震惊了,他没想到李桂芬竟然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这个年代,正式职工的平均工资可是高达足足三十块,是一个农村劳壮力的几倍。
这么说来,她昨天交给自己的三十多块钱,就是从姚莲那里提早支走的工资?他当时还奇怪,好端端的,李桂芬身上怎么会带这么多钱。
姚莲这话一出,屋里顿时没了别的声音。姚建国知道自己婆娘的性子,心里也觉得对不起闺女。
“大夫,那个……我这要是提前出院,能不能把钱退给我们。”
“退是可以退,”值班医生犹豫了一下,出于好心地提醒道,“虽然现有没什么大碍,但我还是建议您多住院观察几天比较好。”
姚建国摇了摇头,“住不下去喽,一天好几块钱呢,住下去折寿。”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姚莲看着父亲憔悴的脸色,心底也有些后悔了。
姚建国摆了摆手,“不关你的事,这医院住得我浑身不舒服,还不如回家躺着呢。”
老头的性子很倔,大夫又劝了几句,没啥效果。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值班医生无奈地耸了耸肩,出门给他们退住院费去了。
姚庆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只是没想到,原主记忆中那个向来在李桂芬面前唯唯诺诺的父亲,还有这样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