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已经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将兜了满当当汤粥的塑料袋拾起来,放到一旁。
看到爷爷她就心烦,又闻到屋子里有熟悉的臭味,嫌弃地皱起鼻子,和护工一起出去,叫清洁工来打扫。
爷爷瞧了沈黛和沈绒一眼,见身后还跟着个盛明盏,眼珠子便转到天花板上,胸口费劲地起伏着,似乎在一点点地把刚才那一挥所花费的所有力气慢慢养回来。
沈黛脑袋无力地靠着轮椅扶手。
看到父亲这个样子觉得挺可笑的,但也没力气没心情笑话他。
沈绒知道,沈黛今天是来见爷爷最后一面的。
沈黛最近的状态和之前比,勉强能称得上一句“还好”。
起码每天清醒的时间足够聊几句有逻辑的话。
但她们都明白,沈黛已经活过了当初医生所说的“半年时间”。
这种病起起伏伏,沈绒陪床的那段时间她看了太多,昨天还在说话的人第二天就没了。
沈黛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到底父女一场,道别的话能留就留一句。
谁知,一过来还是这样的场面。
和以前回家吃饭时的经历差不多,不是摔筷子就是砸碗的。
沈绒在心里感叹,爷爷不愧是“一家之主”,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是沈家。
一地狼藉。
沈黛向沈绒使了个眼神,沈绒明白,将她推到爷爷的床前。
沈黛拿了个苹果在手上。
她生病这么些日子,全都是沈绒和盛明盏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动手做任何一件事了。
此刻她拿起水果刀,
沈绒也没有阻止。
她知道这可能是沈黛身为女儿,为父亲做的最后一件事。
沈绒看着沈黛艰难地削出断断续续的苹果皮,眼色沉沉。
她记得沈黛以前能轻松地削出一条非常均匀,且完全不断的果皮。
在她的记忆里,沈黛年轻的笑容和那一条条在空中缓缓沉下的果皮一样新鲜,散发着甜甜的滋味。
爷爷看着沈黛手里的苹果,发滞的眼神忽然被某件往事催动。
“当初你不该说的……”
躺在床上宛若一具尸体的爷爷突然开口。
沈绒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的时候,沈黛手中的动作猛然一顿。
刀轻易割破了她的手,伤口中缓缓渗出猩红的血。
沈绒和盛明盏同时上前要帮她止血,却见她双眼死死地瞪着地面,上身向下倾斜,脸色惨白到骇人。
“你不该说……不该告诉我。”
爷爷像被人用力扼住了喉咙,挣扎着,紧紧攥着床单,攥到发抖。
脖子伸长到诡异的程度,费劲了所有力气才发出浑浊不清、无力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