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维特妮斯的预告更加倾向于告知,按照华夏惯有的传统,先礼后兵,向当地的守护者打个招呼,既没有什么让对方同意的意思,也没有任何等对方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她到来的想法。
在告知夜翼后的次日,维特妮斯在布鲁德海文城市意志的陪同下,来到了这里。
不同于其余城市意志的碎片分散存在于最适合的区域,可以尽可能多地吸收能量,江宁本身的能力趋向于灵魂。
灵魂与血裔有关,也与意外死亡率有关,相对而言,集中在某个城市中远比分散要便捷,因而,比起其他城市意志来,她分裂成的碎片之间,并不会距离太远。
秦镐的单独碎片只剩下青铜器了,其余与江宁交融,但作为十二朝古都,城市的底蕴摆在那里,即便因着各种原因被生生抽取了记忆,其中也没有独特的气息存在,西安意志依旧分裂出了单独的碎片。
统合后,在布鲁德海文中,储存的碎片数量达到了极恐怖的四块。
城市意志碎片的互斥近乎本能,即便在纽约,余杭和明甬算得上是亲兄弟,可仍旧因为碎片间互相影响的缘故,也只能将碎片寄存在时空裂隙中。
明甬的碎片在最开始被维特妮斯一一取回,可余杭的,却因着时间紧迫的缘故,拖延至今,仍有两块还在时空裂隙中沉浮着。
可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秦镐的记忆出现在了江宁身上的缘故,两个城市意志的碎片竟并没有像正常时候那般出现互斥现象。
这也导致了,在布鲁德海文中,属于城市意志的能量散失混乱无章,就是共鸣度最高的明甬,也没办法彻底探明这个城市中碎片分布的具体地点。
更令人头疼的是,以明甬为首的城市意志,除了无法探知碎片的楼兰外,即便进入了这个城市,他们自身逸散的能量也足够干扰本就混乱的能量场了。
除了与数量巨大的碎片之间互相影响、甚至可能出现意外事故之外,这些城市意志在寻找碎片上,基本帮不上半点忙。
迫不得已,维特妮斯放下手头并不急切的事务,决定亲自出手。
一者,避免在找寻和唤醒的过程中出现意外,二者,也希望能够一次性将江宁的共鸣提升到和明甬相近的等级。
在这个世界,华夏的城市意志是被削弱了没错,但同样,作为稳固存在的三项大技能,这三个能力却是完全不需要额外的消耗了,而江宁的那三个技能,恰恰是下次试探时最重要的底牌。
想要进入城市意志的内心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是像对待明甬那样,等待被唤醒的城市意志主动将人拖入历史。
这种方法弊端较多,且不说并不是每个城市意志都像明甬,愿意在维特妮斯面前,真诚地袒露脆弱,就说这错综复杂的能量场,就让这种可能基本化作了泡影。
第二种,则是由维特妮斯主导,焚香操琴,以乐入道,就像是维特妮斯首次唤醒秦镐时那般。
虽然因为特殊原因,没能进入西安的历史,但这个方法确实可行。不过,就像正常人不会想要把事情复杂化,本就佛系的维特妮斯更不会想着要给自己找多余的麻烦了。
因而,她能选择的也只剩下了第三种,也就是在发现江宁首块碎片的位置,直接进入时空裂隙,读取她的历史,虽然难度系数略微高些,但这种方法着实能省下不少时间和精力。
江宁的碎片很有代表性,不管是最兴盛时,“吴姬压酒唤客尝”的风流金陵,还是明末清初的秦淮烟波,首要的因素,就是酒。
因而,那块被维特妮斯惦记的碎片,也是青瓷酒盏的形状。
至浊之地,亦有至清之情,自相矛盾,却又格外和谐。苏北的干戈侠气,苏南的诗意花影,莽沙与烟雨同径,繁华和苍凉熟稔,从十朝史书里探出一枝银杏,手捧一卷延绵的秦淮灯影。
不仅是南京,所有在江苏的城市意志,或许都有这样的特点,亦狂亦侠亦温文。
了解了江宁在变化前的个性,维特妮斯极熟练地,来到了布鲁德海文离月光最近、又经常被夜翼停留的那个檐角上,从重叠的时空裂隙中薅出了那块碎片。
那是个有些浅淡裂纹的小酒盏,上面还残留着些许陈旧的痕迹,浅淡的酒香氤氲着,像是被人摩挲品味过许久。
维特妮斯是没打算用琴的。
一者,唤醒江宁的乐音多是曾风靡一时的曲目,虽说秦淮所谓的淫|词|艳|曲不过是酸腐儒生一厢情愿的调侃。
但琴乃君子之器,作为孤芳自赏、或邀友二三共同品鉴的乐音,其曲调不说需要多么虔诚的关注,至少也多是需要静心慢品的。
因此,无论如何,以淡薄著称的乐器演奏此类古曲,就是为了唤醒城市意志,显然也并不合适。
二者,以布鲁德海文现今的状况,即便是在这个由江宁本身选择、相对并没有那么多血腥味的区域,也已有了足够规模的黑暗和枉死的魂魄。
以至于就是避入时空裂隙中,维特妮斯也依旧无法保证,在这种程度的刺激下,被琴声唤醒的江宁会不从当年的金凤变成鬼车。
天青色钧瓷小酒盏悬浮在空中,白绫掩在自然垂落的长发间,维特妮斯在绫下的眸子微阖,掌心向上,呈托举状。混混沌沌的气流自手中生成,由下而上,缓慢缠裹上了整个杯盏。
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流的颜色轻巧地改变着,从正红,到土黄,到玄黑,到明黄,到最终的金红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