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房间,尹安禄方长长舒了口气,看着尹灵鸢心有余悸:“方才可把我吓坏了,你也太冲动了些。”
“一时没忍住。”尹灵鸢回想方才,也觉得自己鲁莽了,不管楚美人说那些话是故意奚落,还是只想激怒她好到齐烨面前争宠,自己都不该那般冲动。
不过闹这么一场,她心里的气儿倒是顺了。
“好在皇……公子深明大义。”尹安禄庆幸。
齐烨是个好皇帝、值得信赖的朋友和老板,但……
“不提了”,尹灵鸢摇摇头,“二哥说同我商量什么事?”
尹安禄遂也步入正题。
他考虑的是织法的保密问题。
目下而言,只有尹灵鸢一人懂得如何将毛线织成毛衣,而毫不夸张的说,毛衣这东西一经问世,势必引起整个天齐服饰的一次大变革,那么未来掌握织法的这批人,必定人人追捧攀求。
“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她们也都对你心存感激”尹安禄道,“可这感激又能维持得了多久?两年?五年?十年之后呢?当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谁能毫不动摇?”
“我明白你的意思,二哥。”
尹灵鸢早明白这个道理,再激烈的情感,也抵不过时间和距离,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最稳固的永远是利益,她也从来不是一个携恩图报的人,真的让人拿一辈子来还。
但是敝帚自珍同样死路一条。
织毛衣的法子不可能不外传,靠尹灵鸢一个,她们所有的畅想都是空想。
“我是这样打算的”,她道,“第一批学织法的,我打算从她们中挑三人,这三个人要像琅琅那样,既心灵手巧,又跟家里人彻底闹翻,再也没有回头路。”
不是她以最恶的心思揣测别人,实在也是人性经不起考验,有退路便意味着还有选择,眼下看似走投无路,但若骤然身怀重宝,必定有人趋之若鹜,届时父母之恩、亲戚之谊,剪不断、理还乱,平添无数烦恼麻烦。
“单单选这样的人还不够”,尹灵鸢继续道,“契书是必须的,白纸黑字的定了规矩,所学之法必须保密,绝不外传,若有违背,必是巨大的代价。”
尹安禄点点头:“不错,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不可混淆。”
“但这契书需加个年限,不能是一辈子的卖身契”,尹灵鸢思索了一会,继续道:“五年,五年之内,不可离去,若一定要走,也不得接触相关、相似的生意,但是五年期满,便看个人的意愿。”
“若是她想继续呆在咱们这里,便续签一份契书;若是她想离开,自己开铺子或者另攀高就,都随她。”
“五年?”尹安禄细细咂摸这年限,犹豫着开口:“会不会太短了?”
这便意味着,五年之后,织法必定外传,到时候就不是他兄妹二人的独一份了。
“五年时间,二哥还没有信心打下一片自己的江山么?”尹灵鸢笑得自信,她从没想过要垄断,垄断的确没有敌人,可也会让人固步自封,缺少创新和活力,而日后随着她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尹安禄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这五年里,咱们要做的是招牌,一块金字招牌,能深入人心,让人一想到毛衣,就是咱们”,尹灵鸢道,“五年之后,有了竞争者,我们更要推陈出新,永远做领航的那一个。”
尹灵鸢最终说服了尹安禄,而第一批毛衣学习织法的三个人也挑选出来了。
琅琅、小蝶和小芬。
琅琅小蝶自不必说,一个为娘家婆家所抛、一个差点上吊自尽,小芬不是霍州人,自小父母双亡,可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被拐卖之后,也根本无人寻找,她是听说尹灵鸢这边雇佣女工,主动跑过来的。
这三个人都有不错的女红底子,做活儿利索灵巧,尹灵鸢将规矩都跟她们讲清楚了,这三人二话不说就按了手印,签了字。
对于没有被选上的女子们,尹安禄也明说了,这只是第一批,往后随着生意慢慢做大,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挑选标准很大程度上看众人的表现。
三人都不再纺线,尹灵鸢每次来都跟她们关在屋子里,从最基础的起针,到正针、反针、锁针,还有她仅会的几个花样,诸如单螺纹针、双宝针等等,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三人也从最开始的手把手教,到渐渐熟悉上手,越织越快。
其中最有天赋的要数小蝶,她平时里轻声细语的不怎么说话,在织毛衣的时候却能举一反三,而且对此兴趣极大,学的越多,想的越多,常常提出一些尹灵鸢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怜尹灵鸢自己不过是个半吊子,肚子里仅有的那点存货教完,便黔驴技穷了,剩下的还需四人一起研究。
又一次从早忙活到晚,小蝶的一个毛衣袖子已经完工,尹灵鸢的大身也织了一小半,日头偏西,外头有人叫她们去吃饭。
姑娘们自己排了顺序,每人负责做三天的饭,轮流循环。
尹灵鸢放下毛衣针:“今天就到这吧,你们仨快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