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越缺失什么的时候,偏偏就越渴望什么。
江祁之所以在今天会回来这里,会来见他们,也许就是因为午夜梦回的时候,脑子里总是记得当年江势为了他报警的那一幕。
虽然江势和关月是为了房子,也并非是真的为了他,但那一幕对于他来说是年少期极少见的‘温情’回忆,所以江祁尤为念念不忘。
他没想到自己出狱后能机缘巧合的当什么演员,也没想到自己会像现在这么有钱。
但既然有钱了,那就应该报答才是——就当是为了江势当年的阻拦让自己没被江权打死也好。
看了一会儿比之从前苍老了许多的关月,江祁才缓缓的开口:“婶。”
依旧是简短的一个字,却让眼前女人茫然的神色逐渐转为震惊,怔愣了半晌,关月瞳孔地震的同时声音都有些发颤:“是…是阿祁么?”
“嗯。”江祁点了点头,把口罩摘下一半:“是我。”
“你,你怎么,啊,你来了啊。”女人简直语无伦次,她慌张的侧开身子让江祁近来,眼神乱飘着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样:“这,这儿乱着呢,你也知道这菜市场……你这孩子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婶好给你做俩菜。”
“不用麻烦。”江祁进来后扫了一圈室内,发现和以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
岛田郊区菜市场身后的平房都很‘朴素’,地面墙面都是灰蒙蒙的,桌子上摆着几只碗,显然是还没有吃饭,墙角床下都是堆砌着的冻货。
和以前他在这里住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
江势两口子和孩子这么多年,也就在这堪称脏乱差的环境中住着,似乎并没有要挪动的想法。
因为有的时候计划往往是赶不上变化的——所有人都以为郴空胡同棚户区的那些胡同会动迁,但没想到这么多年林澜在土地政策的改革上,偏偏一直没有轮到郴空胡同。
而江势两口子在江祁把郴空那栋房子给了他们之后,就一直在等着拆迁搬家,却始终没等到。
“阿祁,留下吃饭吧。”关月眼角偷偷打量着身形修长的少年,莫名感觉室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似的,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嘀咕着:“你叔进货去了,马上就能回来。”
江祁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关月忍不住心想,这孩子还是话少。
以前江祁上初中那几年住在他们家西屋,除了帮忙卖菜和干活的时候,平日里几乎都听不到他说话。
关月和江势二十出头就结婚了,那时候江祁还没出生呢。
按理说她和这孩子打交道不少,但留下的记忆几乎都是江祁被自己男人的大哥,他那个猪狗不如的父亲虐待,常常需要去医院治疗的画面。
这孩子,是个可怜人,可谁让江权是个不折不扣六亲不认的恶魔呢?
而自己和江势又没钱没本事,人也窝囊,也没法子帮江祁一把。其实关月对于一直等到江祁把房子交出来,他们才让这孩子来这儿住的事儿,心里其实是很内疚的。
但是……人大多数可能就是利己动物吧。
她也只是个小市民而已,关月有属于女人的细腻同情心,也有小心眼儿小算计,当然也有适度的‘羞耻感’。
所以哪怕前段时间就发现了江祁去演什么电影,还当明星发大财了之后,关月和江势震惊之余也没有想去打扰江祁的想法。
他们纵然有自己的算计,但也还是要脸的。
眼看着孩子被虐待那么多年还要了他的房子,现在人家发达了就贴上去?那他们成什么人了?
要是真这样的话,他们和自己最鄙视的大哥江权也没什么分别了,所以不约而同的,关月和江势在家里从来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起已经成了‘大明星’的江祁。
可谁知道,江祁居然会自己找上来见他们。
关月震惊之余,也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江祁找他们能干嘛?
要回本来属于他的那个房子么?可郴空胡同那房子也不值几个钱啊,江祁现在会缺这个钱么?
关月边做菜,边在心里这般那般的胡思乱想着,等了快半个小时才可算熬到江势回来。
江势一推开门就叫关月的名字让她拎东西,结果还没等到回应,眼神就看到背对着他坐在桌前的少年,背影清瘦笔直。
“家里来人了?”江势寻思自己没见过这人,纳闷的问。
听到男人的话,江祁回过了头。
室内光线晦涩,但江势还是能把少年那张精致俊美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可看清了,就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就连手里拎着的一兜子苹果都差点掉下去。
“叔。”还是江祁先开的口,主动站了起来。
“阿、阿祁?”男人那张饱经风霜的国字脸上写满了‘诧异’二字,他呆呆的看着清冷的少年,声音瞬间嘶哑了:“你来了啊,现在……过得好么?”
比起关月的手足无措语无伦次,江势到底是沉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