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阿泽,你真是厉害啊,爬了这么久,连大气都不喘一口!”张栩骂完,回头冲我竖了个大拇指。他是个南方人,有着南方典型的细腻柔和的长相,可偏偏生了副孔武身躯,常被班里叫做“金刚芭比”。我看着他身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行李背包,笑着说:“要不我帮你背几个?”这大包小包的,能不累吗?张栩立刻叫嚣:“哎哟!还是我们阿泽靠谱!你们就知道使唤我!”几个女孩子捂着嘴笑,还有不嫌事大的,又无情地挂了一个背包在他脖子上。班长立刻露出浮夸的愤怒表情,引来众人嬉笑。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张栩负重前行,还不忘与我搭话:“阿泽,我给你说啊,我真的觉得你超厉害!”我一愣:“为什么?”张栩说:“我之前啊,觉得你文文弱弱的,学文学嘛……放古代你那绝对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俊俏书生!哎,我跟你不一样啊,你是真喜欢,我是调剂来咱们专业的。”他扶了扶肩上的包,又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听说你在深山里失踪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必死无疑了!那是什么地方?蛇虫鼠蚁的,满地爬!”我说:“那倒没有,也不是满地爬。”张栩却再次竖起大拇指:“但是你居然活着出来了,自己出来的!你知道吗,我觉得你是真爷们儿!”我一时语塞。他却越说越兴奋,差点跳起来:“哎!你跟我说说你在山里的求生经历呗!说不定以后我用得上!怎么取火的?怎么判断方向?还有驱虫,驱虫也很重要!”他说到“驱虫”两个字,我的心就跳得慢了两拍。我下意识摸向脖颈,可那里空无一物。哦,我忘了。那个香包被我放在了家里。可记忆就像是一个按键一样,一旦被触发,后面那些东西就会止不住地喷涌出来。沈见青把香包递给我时的场景,他把香包亲亲密密地挂在我脖子上的场景。他纤长的手指,深邃的眼,还有眼皮上那颗嫣红的痣。那些我以为我早就遗忘的记忆,现在汹涌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这才陡然发现,我不仅没有忘记,甚至里面的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怎么不说话?”张栩突然凑到我面前来。我回神,说:“也没什么。就是……就是运气好而已。”张栩还想说什么,前面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原来我们已经不知不觉间到了半山腰,也抵达了我们的目的地。露营公司早就把活动场地布置好,宽敞的草坪上放着数个帐篷,这些都需要我们自己搭建。张栩作为班长,立刻上前去主持,说:“我们现在得分配一下,两人一顶!”大家一听,立刻商量着寻找自己的搭档伙伴。张栩笑嘻嘻的,故意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搓搓手说:“那我就不客气,把咱们阿泽收入囊中了!”几个小姑娘捂着嘴,凑在一起不知道讲着什么。另外一个室友却笑着拆台:“哎哟,人家心里早就有人了,天天喊着别人名字呢!班长你要当男小三啊!”他话音一落,我也知道他没有恶意,可我还是觉得脸上的笑容刹时有些僵硬。另外一个室友立刻用手拐子捅了他一下,勾着他的脖子进了他们已经搭好的帐篷里。张栩和我默默搭好了帐篷,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严肃:“你别管他,他就是八卦得很。你不想说就不说,谁规定谈个恋爱要昭告天下?”我该怎么告诉他们,我根本就不是谈恋爱了呢?如果我说出来,反而会更招来些不必要的眼光和议论。我说:“我记得这附近有个道观,我去看看吧。”张栩一拍脑袋:“我知道!清静观,听说灵得很!”张栩作为班长,事情多,还有注意大家的安全问题,分不出身来与我一起去。我便独自顺着导航,一身轻松地寻那个很灵验的道观。今天是周末,蕖山上人很多,不少登山的、徒步的人,还有外地游客,一边拍照打卡,一边慢悠悠地往前走着。我的脚步便也慢了下来。一路晃悠到了清静观外面。道观里面倒和寻常的道观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或许是所有塑像都有几分相似吧。总之这里的三清像和别处也没有什么不同。不少善男信女买了香祷祝,每一个人都很虔诚的样子。几个阿婆在广场上信誓旦旦地讲着这里有多灵验,自己是跋涉相见危险的警报让我意识骤然清醒。我们这边的楼层是一梯两户,同时也有逃生楼梯,我对面那户是一家三口。楼道声控的电灯灯光昏暗,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前段时间就想找物业修一修,但却总忘记。“李遇泽。”他很低很轻地唤我。这个声音太熟悉,这个影子也太熟悉。我在梦里早就已经见过无数次。而我现在是不是也在梦里呢?我没有转过身去,好像只要我不转过身,不看他,就可以保护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