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总有机会的,我想。我回到房间后开始做整理工作,把一些多余的、拍废的照片给删除,为下次拍摄预留存储空间。翻到最后,我看到了今天拍摄的心旌摇曳“昨晚睡得怎么样?”我下楼,沈见青刚做好早饭在吃。他捧着粗瓷碗,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稀薄的粥。见了我,他扬起友好的笑意,礼貌地打招呼。可他一提昨晚,我就难免想起那个恐怖诡异的梦境。不由得心有戚戚,勉强地笑道:“还行,就是蚊虫太多了。”沈见青勤快地为我舀了一碗粥,把小咸菜推到我面前。我充满谢意地接过粥碗,喝了一口,胃里顿时充斥着温暖。沈见青忽然坐近我,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脖颈:“你这里怎么了?”他的手指冰凉,可触摸之后那个鼓包却莫名火烧火燎起来。我下意识侧着脖子躲开:“应该是被蚊子给咬的,没什么大碍,过一会儿就消了。”“山里的蚊子很毒的,”沈见青收回手,眼里却酝着笑意,“我房间里有药膏,你跟我来。”我本来想就在客厅里等他,但沈见青立在门口,见我没有跟上,不由顿在门边,用眼神示意我。我只得跟上。这还是我第一次进沈见青的房间。他的房间采光很好,天光从窗户倾泻而来,把室内的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一张很精美的雕花床靠着墙放置着,床边是一扇木柜子。此刻,沈见青就掀开了木柜子的顶盖,倾身在里面翻找着。他的房间整洁干净,东西都井井有条地放置着,比之我在学校的宿舍,简直有如天堂。“你等一下啊。”沈见青说。我环视了一圈他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在了窗台上。那个奇怪的漆黑的盅默默立着,与房间里的一切格格不入。“这个是什么啊?”我说着,就想要拿起来看看。“别碰!”谁知我还没碰到,沈见青就截然道,“里面是脏东西,你别弄脏了手。”我打趣笑道:“我听说苗人会下蛊,这不会是你的蛊盅吧?里面是你的蛊吗?”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沈见青却异常认真地回答我:“李遇泽,我不会下蛊。”他太过认真,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找到了!”过了一会儿,沈见青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走过来,“你坐下,我给你涂上。”他的眼神坦荡自然,没有丝毫杂念。我如果扭扭捏捏反倒不合时宜。我索性坐在临窗的小竹椅上,偏着脑袋,露出被咬了的脖颈。沈见青用右手手指勾了一点药膏,清爽药香扑鼻而来。他凑近我,左手扶着我的肩膀,右手点在了我的脖子上。药膏触感冰凉,里面应该加了薄荷,冷飕飕的。沈见青的手指温热,很细很均匀的把药缓缓涂抹开。可涂了一分钟,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偏头看他,惊觉他看我的眼神非常诡异,里面沉淀着一些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东西,黑色的瞳孔里藏着择人而噬的兽和深不见底的欲。“李遇泽,其实我……”他扶着我肩膀的手没有放下去,身体反而更进一步。本就小的距离更加狭窄。我一把打断他,猛地站起身:“谢谢你!不用麻烦了!”说完我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不知道说什么,我只能默默退到门边,又补了一句:“真的很感谢你。”沈见青没有说话。我回头看他,只见他低低地垂着头,脸藏在阴影里,只用头顶的两个旋对着我。缠绕在发间的银饰和链条耷拉着,与乌黑的发纠缠不休。我听说头顶两个旋的人常常固执而偏激,但沈见青却是这样温柔和善的人,可见传言也不尽可信。他那垂头丧气,失落落的样子,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我看得实在不忍。但他的眼神太赤裸了,我就算想要装傻都不能继续。我决然离开。他喜欢我,这并非我太过自恋下的臆测。之前的种种言行,铁索上善意的搀扶,反复索要的承诺,树林下的拥抱……我并不迟钝,也不傻。但这个喜欢是我不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