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逸应该是正在玩手机,回复得飞快:【我在,怎么了吗?】陆云野看着这行字,都仿佛能想象到对方柔软的语气。【追兔兔:我有一个朋友,今天跟他的oga表白了。但对方说要先忙事业,这是什么意思啊?】【翼:他们感情好吗?】陆云野想了想,回复道:【非常好。】【翼:那他们分别是做什么的呢?】陆云野直觉不太对,【为什么要这样问?】【翼:因为两个人身世差距太大的话,可能会有一方感到自卑,就会更加不想让外部因素影响到他们的感情。所以才要抓紧努力,尽快和对方并肩站在一起呀】蓦地,陆云野一愣,终于明白过来。所以说,时逸是想离自己更近一点。他盯着手机屏幕,只觉得心里被某种酸酸涨涨的情绪填满。对啊,他早应该想到的才是。他们的身体痊愈后,陆云野回到了公司。还有几周就过年了,公司门口堆着要发给员工的年货。年末……身体痊愈后,陆云野回到了公司。还有几周就过年了,公司门口堆着要发给员工的年货。年末最忙碌的那阵已经过去,整个公司陷入懒洋洋的氛围,大家都收拾好心情准备放假。逃兔的销售运营部也合并了进来,单独辟出一个楼层,云野传媒大换血,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与此同时,他让人彻查的录像也有了下落。技术部还原了时逸参加竞标当天的监控,在模糊不清的图像里,他眼睁睁看着时逸被孟文叫住,然后毫无防备伸手接过了对方喷来的诱导剂。“去问孟文,这瓶喷剂现在在哪里?”陆云野现在还感到一阵阵后怕,不知道如果孟文没有良心发现给了时逸一支抑制剂,他们又要承担怎样的后果。“告诉他,老实交代的话可以减刑,”陆云野话头一顿,“还可以让陆景彦判得更重。”唐仪了然点头,“我让人去办。”她拿出另一份文件,“陆总,还有一件事。”“时锦鹏之前抵押给您的房产已经过了管控期,现在可以随意处置了,不知道您有什么想法。”陆云野沉吟,时逸早早就搬出去自己住,他对时锦鹏那套古堡似的别墅没什么兴趣,“里面的东西卖了多少?”“珍贵的古董名画,家具卖了大半来抵债,”唐仪说道,“现在基本已经空了,剩下的都是没什么价值的小物件。”“我先去一趟再说。”陆云野接过盘点手册,翻了翻,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舒闻的电话。舒闻从疗养院搬出去后住进了沈医生家里,一楼带院的复式套房,陆云野过去的时候他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两只猫乖顺地趴在oga脚边,也眯缝着眼,大约是感受到生人的气息,陆云野靠近时便警惕地看了过来。沈青安正在屋子里收拾卫生,隔着落地玻璃门看到了他,围裙没来得及摘先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嘘,刚睡着。”于是陆云野在院子前驻足,沈青安轻手轻脚去给他开门,路过躺椅时oga若有所感,睁开了眼睛。舒闻穿着厚重的保暖服,起身的动作有些笨笨的:“唔,小陆来了?”“小心点,”沈青安打开院门,又回去帮人扶住摇椅,“云野,来这边有事吗?”“时锦鹏的房子管控权到期了,”陆云野说道,“我今天过去一趟,想问下舒伯父要不要一起。”沈青安有些担忧地看了oga一眼,却听他道,“那就回去看看吧,正好我还有东西没拿回来。”“好,那要注意保暖。”沈医生折返回屋,拿了围巾手套和棉帽,认认真真给人套上,最后在舒闻的鼻尖落下一吻,“记得回来吃完饭。”“哎呀,让小辈看笑话。”舒闻有些不自然地推开他,却发现陆云野已经出了院子,去外面取车了。舒闻和时逸一样,外冷内热,也不习惯恭维人,一路上都很安静。陆云野只能没话找话道,“沈医生很会生活。”舒闻微微勾起唇角,“他这人,规矩也多,饮食注意得很,平时还要运动。”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语气是甜蜜的。陆云野放心了,毕竟他和时逸一样,都喜欢舒闻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那个……你和小逸,怎么样了?”舒闻问道。他已经知道了时逸的腺体完全恢复的事,但也在顾虑时逸的想法。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他没能像其他oga家长一样,给时逸做出正确的引导。所以他的孩子需要在二十多岁的年纪,需要像小童那样摸索,如何做一个正常的oga。“我会照顾好他的,”陆云野看向远处的路面,目光坚定,“我会重新补给他一次隆重的婚礼。”“时逸遇到你,很幸运。”舒闻说道。“不,千万别这么说,”陆云野反驳道,“没有他,我不会做到今天这一步。”你们不是才认识半年吗?舒闻感到疑惑,但也只是摇摇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十几分钟的路程飞速掠过,时家的别墅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外层没人维护已经杂草泛滥,大门上的封条残缺不全,喷水池也干涸了,里面堆满了落叶。陆云野掏出钥匙推开门,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扑面而来,别墅内的所有物件都被贴上了标签,事无巨细记录在盘点册上。舒闻径直去往二楼,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无窗小房,便是他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他让您住在这儿?”陆云野皱紧了眉头,有些不可思议。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件储物室改造来的,几百平的别墅却容不下一个oga的房间。“因为时锦鹏在易感期特别敏感,怕风怕光,呆在宽敞的地方会不舒服。”舒闻平静地说道。即使他以为自己都已经放下了,再次看到这个地方,还是感到一阵心悸。他弯腰,打开床下的储物格,拖出了一个十几斤重的大箱子。暗格不容易被察觉,这个箱子也就没有贴标记签,连锁扣都是完整的。舒闻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陆云野知道里面都是他的私人物品,自觉地走出门外。“东西都还在,”舒闻喃喃道,“小逸的照片有点受潮了。”陆云野脚步顿住,几乎是下意识道,“什么照片,我可以看一下吗?”“没什么可不可以的,”舒闻笑着招招手,“来吧。”他的膝头摊着一本厚重的老式相册,边框都已经开始泛黄,里面的照片却夹满厚厚一摞。陆云野抬眼一看,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照片上那个奶团子一样,笑得十分开心的小孩,分明就是小蜜桃!他目光一凝,看到了对方胸口的同心环挂坠。仿佛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终于把时逸和小蜜桃联系起来,他以为早已淡出回忆的面孔,没想到依旧这么清晰。见他发怔,舒闻笑了笑,“很可爱吧,这是五岁时拍的,时锦鹏还没有那么地……失去人性。”他手指轻轻抚过相片,“这是第一次带他出去春游,临出发前还开开心心的,结果半路上扭到了脚,他也忍着不说,硬是跟我们走了几公里。”“等到地方的时候整个脚踝都肿了,鞋子都脱不下来。”陆云野心里一颤,这么小的孩子,受了伤还走那么远的路,他得多疼啊。“小逸也是时家的孩子,但从小却像寄人篱下,活得小心翼翼,生怕给人招来麻烦,”舒闻用手按了按眼角,已经陷入悠久的回忆。陆云野不动声色站在一旁,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时逸,开心的,闹别扭的,偷偷抹眼泪的,一张接着一张,让某些沉淀已久的记忆也跟着鲜活起来。终于有一张,时逸换上了小礼服,在镜头前很兴奋地笑着,舒闻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这是时锦鹏带他去参加一个生日会,回来后挂坠弄坏了,但小逸依然很开心,说他交到了很好的朋友,还吃到了好吃的小蛋糕。”“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陆云野的气息有些颤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挂坠呢?”舒闻眨眨眼睛,似乎是感觉他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但还是翻翻箱子,拿出了一个老旧的首饰盒。陆云野看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和他手里那个如出一辙的同心环,只是玉面更宽一点,直径更短一点,一看就是内环。它们两个本应该是套在一起的。“这个……可以给我看看吗?”他轻声问道。舒闻一愣,不知道陆总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但还是递了过去,“这是时逸小时候我去庙里给他求的,说是能带来福气,不是什么老物件。”陆云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找补道,“哦……时逸跟我提起过。”“我以为他受伤后把这些都忘记了。”舒闻眼睛一亮。“他最近想起了一些片段,”陆云野支吾道,“所以才……”“那你把这个拿回去吧,”舒闻说道,“看看能不能帮他记起更多。”即使舒闻不说给,陆云野也把那个盒子紧紧攥在了手心,玉面温润光滑,仿佛还带着小时逸淡淡的体温。舒闻在时家的东西少得可怜,重要的无非就一个箱子。临走前陆云野又上下转了一圈,别墅大是大,但采光不好,白天室内也要开着等,总显得有几分阴森。这种地方住人肯定不行,要不就转手租了,或者改建成度假村。他把箱子搬进后备箱,替舒闻拉开车门,“舒伯父,今年我想让小逸来我家过年,您要不要也……”“我就不去啦,”舒闻笑道,“年轻人多热闹热闹也是好事,我和青安在小院里过就够了。”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沈医生煮好了饭菜,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天色暗下去,院墙上缠绕着的大大小小的碎灯闪闪发亮,室内的菜香飘出来,格外有烟火气。“要留下吃饭吗?”沈青安问道。陆云野勾起唇角,捏紧了口袋里的首饰盒,“不了,时逸还在等我。”夕阳无限好,而他的人间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