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前几天时逸便前往疗养院住下,陪舒闻说话聊天,缓解他紧张的心情。尽管舒闻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时逸知道他心里也在忐忑。嘴唇干了也不知道要水喝,絮絮叨叨拉着自己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舒闻太瘦了,病号服空空荡荡的,因为要输抗排异药物,他的手背青紫着,血管根根分明。时逸勉强陪着他笑,鼻头止不住地发酸。他不敢让舒闻察觉出自己情绪不对,只能拼命忍着,仿佛一低头眼泪就要掉下来。终于,一切准备就绪,舒闻被推进了手术室,红灯亮起,一切都不由他们掌握。时逸仿佛被抽空了力量般软倒下去,瘫软在排椅上几乎起不来。这几天舒闻夜里总是失眠,他也跟着睡不宁,眼下青郁郁的一片,身体疲劳得像是随时能栽倒。陆云野走到他身边坐下,时逸近乎崩溃地抓住他的衣角,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地涌出来:“陆云野,我爸,我爸他……”“舒伯父一定会没事的。”陆云野沉声道,大掌将他两只手都牢牢攥住,轻轻把人拉进怀里。雪松味的信息素源源不断释放了出来,带着让人安心的效果,陆云野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时逸才终于停止了发抖。等待的时间很是漫长,手术室的门开开合合,里面的医生换了一批又一批。腺体科的,神经科的,麻醉师,护士……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表情,沈青安一直没有出来。手术已经持续了三四个小时,午饭时间过了,陆云野从怀里掏出两个麻薯:“要吃点东西吗?”时逸看着他手上粉蓝色的包装袋,怎么看都不像是陆云野会准备的东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自己也恍惚了,好像在很久之前,也有人像这样,带各种不同的点心给他吃。陆云野顿了一瞬:“我以为你会喜欢吃。”“谢谢,我只是……现在吃不下,”时逸看了眼时间,“你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我在这里陪你。”陆云野把点心收了起来,又拢了拢时逸身上的外套。医院苍白的走廊总会让人感到压抑,但陆云野的信息素很好地隔绝了消毒水的气味,又不会太过浓烈,恰到好处地把人包裹起来,像一团温柔克制的雪。终于,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沈青安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他的神色很是疲惫,口罩结结实实挡住了下半张脸,露出的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手术还算顺利,”他对等候的两人说道,“舒闻现在还没有醒,要等他清醒之后才能出来。”说完他便急匆匆地去护士站补充能量,在手术室连续站了八九个小时,也就是alpha才会有这样好的体力。吃点东西他还要回去盯着,舒闻的腺液透析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但和预想的结果也差不多。透析期间舒闻好几次差点失去生命体征,所有人的心都吊在喉咙口。时逸长长舒出一口气,他想提醒陆云野也去吃点东西,没想到刚站起来就感觉眼前一黑,他下意识想去抓住点什么,只是什么都没有碰到,整个人重重栽了下去。还没来得及起身的陆云野瞳孔骤然一缩,长腿一迈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来到了时逸前方,但已经来不及截住他,两人抱在一起倒在了地上。陆云野用手肘撑地,右肩传来尖利的锐痛!经过的小护士发出一声惊呼,到底是跟着沈医生见过大场面,很快招呼人把他们送进了病房里。舒闻还没出来,外面又倒了两个。沈医生吃完饭回来一个头两个大,好在陆云野没有摔骨折,只是轻微脱臼了,等他弄明白情况时那人早自己把手臂接了回去。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当过兵也不能这样随便造。还是揪着陆云野去拍了片,然后上了夹板固定。时逸挂上了葡萄糖水,陆云野则被小护士监督着吃饭。小护士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以为是普通的病人家属,便熟练地开口训道:“你就陪他干坐着呀,你们的身体才是陆云野张了张嘴,没想好要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我跟你儿子只陆云野张了张嘴,没想好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跟你儿子只是协议结婚,除了上过几次床没有别的什么吧。舒闻刚做完手术,这不是平白给人家添堵吗?陆总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口不能言的憋闷,好在怀里的人动了动,清醒了过来。时逸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样,揉揉眼睛,便要去查看舒闻的情况。为了方便医生检查,时逸被换上了病号服,码数有点大了,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他刚一动作,宽大的领口就顺着肩头滑下来一点,陆云野只觉得一片莹白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对方胸口两点浅淡的粉色。尽管除了完全标记他们也算什么都做过了,但乍一看到还是感觉呼吸一滞。时逸胸膛瘦削,更显得胸前两点小巧可爱,而且为什么……这么粉!陆云野深吸了一口气,抓过被子盖在大腿上,感觉刚平复下去的欲望又开始汹涌。但同时,心里又无可避免地有些气闷。虽然他们在单独的病房,还是会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时逸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不在身边的情况怎么办?正想着,门把手突然一动,房门的小窗口上出现了沈青安的脸。沈医生礼貌地敲了敲门,方才拧开一条缝准备进来。陆云野眼疾手快抓住时逸后背的衣服往下一扯,正要下床的时逸冷不丁被勒住,低头看看被扯到脖子根的病号服,颇为狐疑地看向身后的陆云野。陆云野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又不能说自己心里想了什么,只能板着脸不吭声。那一下用的力气不小,时逸脖子上都被勒出了条浅淡的红痕。他观察着陆云野的脸色,感觉对方可能是生气了,这才恍然大悟地整理了下衣服,陆云野家风一向严格,可能是看不惯别人衣衫不整的样子吧。陆云野看他乖乖整理好衣服,又感觉自己反应太大,大清早就抽风,于是掩饰性地拿过床头的小水壶倒了两杯水,“给舒伯父润润喉咙。”“嗯。”时逸接过水杯,用棉签沾了点在舒闻的唇上,又喂他小口喝进去一点。“恢复得不错。”沈医生一大早查完了床,拿着病历本观察舒闻的情况,“想去洗手间吗?”舒闻一愣,随即有些窘迫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以前也经常生病,但还从来没有过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眼下要小辈送他去洗手间,还是会感到为难。“来,爸,我扶着你。”时逸说道。“我来吧,”沈青安熟练地调高了病床的角度,让舒闻方便坐起来,“我接触的病人多,也有经验。”舒闻见状松了口气,刚进医院时护理挂水之类的大小琐事都是沈青安包办,到底对方是医生,病人见多了肯定习以为常,所以在他面前反而更能自然一点。时逸看到舒闻微红的脸色,大概也明白了他在顾虑什么。只是没想到沈青安一个主任医生,还会亲自帮舒闻做这种事,等舒闻痊愈了一定要好好答谢人家。沈青安把舒闻扶起来,半搂着他前往洗手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云野,你的肩膀怎么样了?”时逸这才发现陆云野的肩上带了夹板,很薄的两片,自己都没有注意。“好多了。”陆云野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本来也没事。”沈青安点了点头,这才安心去做自己的事。“你的肩膀,是怎么回事?”时逸走到陆云野身边,轻轻用手碰了碰,“怎么弄的?”陆云野:“……”陆家的家风一向是舍己为人,但他要怎么说自己英雄救美,反而被美人砸了个脱臼。说出来一点也不符合他沉稳持重的形象。他不说,时逸却自己反应过来了:“不会是我晕倒的时候……”他的脸色顿时担忧起来,“检查过了吗?还痛吗?”这种小伤放在平时陆云野根本不会在意,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时逸的脸色,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含糊道:“医生说要戴两天夹板,有点痛。”“都怪我……”时逸抓了抓头发,有些郁闷地坐在床上。他最担心这样,身边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一层。见他自责起来,陆云野反而不忍心了:“没事,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