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元被他闹得一直躲,实在躲不开了那双无处不在的大手了,就束手就擒地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会儿也顾不上路人的视线不视线的了,两人打闹成了一块。这天在回金十八家的路上,开车的金十八照例绕路带他走了滨江大道,看夕阳之下的江景。坐在他后座的姜清元忽然想到,金哥以后老了还是会喜欢机车吗?大概会的吧。要不然他过几年也找个时间去考个摩托车驾照吧。这样等金哥老了但是还想骑车的时候,他就可以带着金八十八去兜风。反正他还会跟金哥在一起很久很久。这条路也很长很长,一点儿也看不到尽头。感受着两边呼啸飞驰而过的风声,姜清元手上抱紧了金哥的腰,隔着头盔,脸也埋了上去。心情在这一刻无比满足。一年后。又是一年双成杯围棋名人邀请赛。去年还是在s市,今年比赛则是在c市举办的。半决赛就在刚刚结束了,大堂的工作人员和媒体工作者忙忙碌碌,步履匆匆。一个工作人员戳了戳旁边的人,示意他看向那边落单的人。独自站在大堂一根柱子旁的一个修身玉立的黑色身影。已经有棋迷率先认出了那个人,此时正拿着空白扇面激动地等着那个黑色身影在上面签完名。“那不是……姜清元吗?”另一个人停下手上工作,看向那边。那是上星期的八强赛中脱颖而出、大放光彩的姜清元七段。虽然今天就比赛结果来看,姜清元七段负汪新九段,遗憾止步半决赛。但那也是对手太强的缘故。围棋并不是能单看一场比赛胜负的运动。在最新公布的中国围棋等级分排行榜上,人家现在是稳步上升的态势,排名又比上次上升了24,最新排名是第44。外界有传言已经找回了从前的状态。而他如今也大有高歌猛进,再创辉煌的态势。距离上次他惜败双成杯也就一年时间。一年状态能触底回弹,恢复成这样,已经算是奇迹了。“他不是低血糖吗?让他自己待在那儿没事儿吗?”真是不负他偶像派棋手的大名,瞧瞧人家那脸,你说说女娲是怎么捏的呢,一眼看上去就跟路人画风迥然不同的五官。这会儿虽然戴着口罩,刚比完赛的状态也不好,脸色很差,但这几分病弱的气质丝毫无损他的形象。一个工作人员忽然想起:“他助理呢?我记得他带了助理过来的。”“哪个是他助理?”“是个没见过的人。感觉就,还挺有社会气息的……哦!来了,那边那个。”“呃,是挺社会……卧槽他看过来了!快干活,别盯着看!”那边,刚送走了一位热情棋迷,姜清元又听见一阵脚步声匆匆忙忙地朝这边走来。他此时已经累得有些不想动了,只是抬头看过去一眼。贺超龙:“祖宗哎!”他一路咋咋呼呼地跑了过来:“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我在里面找你半天!”姜清元比完赛,此时人还很虚弱。但他忍不住弱弱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也,找你半天。”“我不就在那吗!一直没走过啊!最多中间消失了一小下,那我不也是第一次来棋协吗,打个卡发朋友圈不犯毛病吧?我还去打探消息去了呢!”贺超龙把手里的热葡萄糖塞给他:“快来,喝了。”他还被突然消失的姜清元吓死了呢,要真的把人看丢了他不得被老狗币活剐了?“打探什么?”姜清元声音弱弱的,握住手中纸杯。“我去打探他们公务员待遇去了,”贺超龙瞬间换成八卦脸:“不问我还不知道。你知道他们公务员都不能纹身的吗?啧啧啧。金十八完了,他这辈子都考不了公了。”说罢他又自言自语:“那也不对,他去年就过35岁了。完了,这辈子痛失考公资格。他以后找不到工作了。”所以他把自己晾在这儿半天就是去打探这个了。姜清元实事求是地对他说:“你不是一个好助理。”贺超龙:“……是是是。”这人现在刚输完比赛,心情不好,贺超龙自觉很体谅他,也不在这种时候跟他争。贺超龙把刚比完赛、血条只剩下一丁点的姜清元送回酒店休息。原本他男朋友想给他安排宽敞舒服的大房子,但比赛期间他需要跟着队伍一起行动,就和大家一样住在订好的酒店里比较方便。贺超龙知道他每次比完赛都像没了半条命似的,特别是每次输棋之后,那将会是姜少爷心情差到了谷底的时候。好像是在贺超龙他们认识姜清元之前他就这样了,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来都不好使。一直就这么过来的。哦不对,有一个人人好使。只有一个人能哄得了输棋的姜清元。但问题这人现在不是不在吗,姜清元这次来c市比赛,正好赶上金十八出差期间。老狗币就把他派过来了,嘱咐他把人照顾好。贺超龙看着人回了房间,也很有眼力见地不去打扰,自己就先回去了。筋疲力尽的姜清元倒在床上陷入了昏天暗地的睡眠之中。连日来高强度的脑力竞技使他实在累坏了。这一睡就不知道睡过去了多久,人始终昏昏沉沉的。姜清元睡醒时,听见外面似乎传来有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先看见酒店的天花板,然后才慢慢记起来自己在哪了。也记起来自己输了棋的事,临睡前那种郁沉的情绪同时也一涌而上。只感觉现在的脑袋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睡过头了。他发现了床头柜上有人摆放在那的东西。还是熟悉的配置,一枝被摆放得正对着他的玫瑰,一个等待着被打开的首饰盒。姜清元没有去看他的礼物,他睡眼惺忪地先在枕头上侧过头,看向传来声响的阳台。一个熟悉的肩宽腿长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阳台上打电话。撑着栏杆的那条手臂上,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阳台的玻璃门被关上,里面的房间一片安静,只偶尔传进来几句模糊话音。他看起来在忙,应该是事情还没办完就赶到c市来了。姜清元就从床上坐起来,人还有点没有清醒过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金十八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姜清元的人坐在床上,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黑发白肤的青年,不做表情时,丽五官上覆着一层细细的冰霜,周身一片冰冷的低气压。完完全全生人勿近的模样。金十八反手关上阳台门。注意没发出什么声音。姜清元平时没什么脾气,只有在输棋的时候,他会变得和平时有点,嗯,不一样。床上的姜清元抬起头。没什么情绪的目光扫到了金十八身上。“金哥。”冰雪做成的人忽然一瘪嘴,嘴角似乎变得沉重似的,终于在看到金十八的那一瞬间控住不住地向下掉。连日以来辛苦的赛程和刻苦漫长的训练,都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在看到熟悉的金哥时,他心里刹那间涌上来的排山倒海的委屈来得感受强烈。“哎哟。”金十八的眉头跟着他的表情一起拧紧了。他的人在床沿坐下,先把人从被子里面挖出来,搂到自己这边。他抱起姜清元的动作毫不费力。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放好了,双手搂在怀里,抱紧了一些。给予电量告竭的人爱的充电。房间里一片平静。床上两个人的身影贴在一块,仔细听还能听到金十八放轻声音的说话声。“晚饭呢?……”“直道不想吃,不想吃也吃一点儿。”“冰淇淋?什么冰淇淋,没听见奥。我听不见。叫金哥也不行……”金十八坐在床边,此时他撸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手里拿着毛巾,正在给人细细地擦脸。男人还是以前的那样,一做起这些细致的活计来,就会抬高下巴,微微拧起眉,手上的力道变得温柔。从一年前的一个易拉罐拉环开始,这种小事情现在的金十八做起来已经驾轻就熟了。他看着挺糙一人,虽然嘴上不说,但照顾姜清元这件事倒是做得比谁都上心细致。连从小照顾姜少爷的张姨都认证过的把少爷交给他照顾很放心。脸一擦完,姜少爷就又闷头钻到金哥怀里去了。姜清元小时候没有过泰迪熊一类的玩具。但他长大后有了金十八,感觉很像那种一人多高的大号熊玩偶。他一个拥抱也没法抱完全。姜清元很喜欢,像这样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肩上的姜清元声音发闷。“我不喜欢输棋。”“没输。谁说咱输了。”很快他听到哗啦的纸张声音。是金十八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张比赛日程单,目光直白地奔着主办方去了。姜清元头也不回就知道他在做什么,金十八是一个他想要星星就不会给他摘月亮的人。姜清元闷声道:“不要这样。”“什么?”金十八装糊涂:“我就看看有没有印识的人,就看看。啥也没干。”把那张印着主办方的纸张放下来。他又忙着安慰人去了,用细细密密,温温柔柔的一个个亲吻。沉浸在他温柔的安慰里,当天晚上姜清元被他抱了很久,心情好了一点。第二天。昨天的工作人员正在大堂为今天的比赛做布置的时候,忽而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姜清元吗?看样子是来跟队里的人告别的,好像是比赛结束,要先回去了。不过他是换助理了吗,身边跟着的拿行李的人不是昨天的那一个了。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帽檐遮住他的眉眼和此时的表情,只露出一段流利冷峻的下颌线。单看他那高大的身材,比起助理来更像是保镖。怎么姜棋手身边的助理都这么社会?工作人员感慨一句,就收回目光接着回去工作了。姜清元跟棋院的人说了一声之后,准备跟着金哥离开了。因为姜清元现在暂时还不想回家。所以于是金十八提议两人出发去旅一趟游再回来,当是度蜜月了。贺超龙那边,金哥已经给他发了工资,他就高高兴兴地撇下姜清元自己去玩了。跟教练请完假的姜清元折回来找金哥,看见戴着黑色鸭舌帽男人正站在大堂的柱子后面一块阴影处。刚才目送姜清元走过去的时候,金十八余光瞥到了他今天穿的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