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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韩珉僵了瞬间,眼神看向谢时玉,男人好像这才发现旁边还坐了个人,眯起眼打量,“有新人了啊,你怎么换口味了?”谢时玉扣着啤酒瓶的手用力,没搭话,冷肃的眼神扫过去一下,便移开了,放下结账的钱,从高脚凳上站起来转身就走。韩珉挣开男人的手,飞快追出去。夜晚长街冷清,谢时玉走得不快,一眼就能看到人。韩珉看到他,庆幸人没有直接酒后开车回去。什么都好说,他就怕人做出危险的事出意外。他跟在谢时玉身后,两步距离,想拉住人解释,一时却没想好怎么开口。这些过去都是事实,不干净,解释也是徒劳。但他那时候还没有碰上谢时玉,这个世界于他只是一场混沌,分不出美与丑,无所谓干净不干净。人们呈现出赤裸裸的欲望,扭曲变形,贪名,贪利,贪图美色,他原先是冷眼旁观,后来被身不由己地推入其中。现在后悔了,因为出现了值得让他珍惜保护的人。一个应该干干净净摆放在玻璃柜里的人,自然不可以掉下来沾到地上的尘土。走过一条街,在红绿灯处停下,谢时玉走得没有目的,夜晚的冷风吹醒了酒精麻痹的大脑。韩珉就跟在他身后,离得近,风也吹来了他的气息。谢时玉能感受到。撞上这样的事让他气愤,但韩珉追出来又让他心定了不少。绿灯亮了,谢时玉没有动,韩珉心领神会地上前半步。谢时玉侧过头,然后把跟莫小桐的对话跟韩珉说了,说完后,认真看他,尽量心平气和,“你看,他在为你找理由解释,你人缘不错,这种事也有人帮你说话。”韩珉苦笑一下,“是他人好。”“那他说的有没有道理?”韩珉点头,“有。我从前的关系,即使没这么夸张,也的确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李恒,想让他自己放弃,所以我会刻意把人引来工作室。我之前没有爱过谁,唯一一次经历很糟糕,后来就不再把肉体关系当真,所以做错一些事。”他停顿一下,“现在解释这些,像在狡辩,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怎么让你知道这次不同。”话语声落,马路中央穿行的汽车一辆辆疾驰而过,发出刺耳噪音。不知什么时候下过雨,街道上积了无数小水洼,谢时玉盯着水中城市的倒影,风吹得涟漪荡开,高楼颠倒。“你不知道,我痕迹工作日下午的咖啡店人流不多,就他们一桌客人。谢时玉手指搭在咖啡杯壁,咖啡滚烫,热力却传不进来,指尖仍是冰凉。李恒见他沉默,以为他不相信,便又说,“是真是假,你很快就会知道。他殚心竭虑的一场秀,最后你不会在任何地方看到他的名字,结束也不会有设计师登台,他只能躲在阴暗处,逃避光亮。”“你听起来似乎很得意?”谢时玉的声音凉的像屋檐落下的积水。李恒错觉谢时玉是否真的在说话,回应太冷静,不由奇怪地盯着他因低头而掩在阴影中的半张脸。“我之前忍受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他的朋友,但现在看来你不是,你不过是在落井下石,要把人身上最后一点价值也搜刮干净。”谢时玉扶着桌子站起来,“小桐说你陪在他身边五年,他不为所动,我之前想他是否过于铁石心肠了。现在看来没有,五年如此,十年也会是如此,你不过是附着在人身上吸血的虫罢了,人怎么会对吸自己的血的虫子有感情,恨不能把它碾死才对。”李恒顿时气得脸色发白,他仰头看过去,谢时玉正目光冰凉地盯着他,还没说出口的恶毒词句被目光中蕴藏的力度压迫住,一时无法吐出口。“这是喜欢吗?这不过是卑劣的掠夺和自私罢了,喜欢是希望他好,看到他开心自己也就开心,看到他难过就会想怎么能不让他难过,哪怕只是安静陪伴做简单的朋友,都不会违背他的心意让人困扰。”谢时玉低声说,他站立着,身形坚定而沉稳,“如果有一方是痛苦的,这种关系就应该结束。”说完,留下面无血色的李恒,谢时玉转身离开。和李恒分开后,谢时玉心烦意乱。他当然知道李恒只是说说的,并不会轻易付诸实践。韩珉的旧事是李恒最大的把柄,两人是拴在一处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恒犯不着为了赌气,把自己吃饭的饭碗也砸碎。韩珉身败名裂,赚钱的工作室自然也土崩瓦解。李恒早就没了家底,除了攀着韩珉,他还能怎么办?只要不是鱼死网破,他口中的事情就构不成什么威胁。只是谢时玉没想到,韩珉终究还是对他有隐瞒,也许他容忍李恒,既是报恩也是制衡,防止他说出秘密。李恒的话所有都说的通,只除了一点,所谓的抄袭是否确有其事,如果没有,一切从出发点就是不可靠的。思索再三,他打了电话给陈修。结束通话后,谢时玉坐在车内,垂着眼睛,掏出烟盒和火机,慢慢烧起一支烟,平定心绪。他戒烟有一段时间,这次故态复萌,都是韩珉惹出来的。等事情过去,他得给自己一个说法。突然谢时玉看到副驾驶那儿有一点红色的光芒闪过,他弯下腰,在汽车坐垫的夹缝中找到了一颗红宝石耳钉,他用掌心托着耳钉打量,想起韩珉给自己送耳钉过来的那个晚上。一场兵荒马乱,那天忙着照顾人,慌乱压抑,这点小东西就忘记拿了,后来想起来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现在失而复得。指腹按压着耳钉后侧的银针底端,有轻微刺痛。谢时玉将耳钉放回口袋,开车回了自家医院。车停好后,进了医院大楼却没去自己科室的楼层,而是去美容科取了个号。中午等待的人少,没两个就排到了他。走进诊室,小护士正在收拾器具,一抬头看见他很惊讶,“谢医生你来做什么?”谢时玉在诊疗凳上坐下,对她笑了笑,给她看叫号纸,“麻烦你帮我打个耳洞。”说着把手里的耳钉递过去,“用这个。”小护士接过,瞪圆了眼,满肚子都是好奇,只是因为跟人不熟悉不好意思巨细靡遗地问。憋着问题,尽职尽责地开始用酒精棉给他耳垂消毒,“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谢时玉点头,耳洞枪抵住耳垂,耳钉在高压的作用下瞬间穿透耳垂。尖锐快速的一下,渗出微少的血珠,被擦去。“谢医生,可以了。之后可以用碘伏或者生理盐水擦拭伤口,防止感染发炎,这些您肯定更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谢时玉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镜子前,看耳垂上显眼的红宝石,像一颗摇摇欲坠的鸽子血。他礼貌地向护士道谢,临走之前,小护士没憋住,还是问道,“谢医生,您为什么突然想要打耳洞了?”谢时玉脚步停住,“你说这个啊,”他用手指隔空碰了碰耳垂,随后笑了下,“这是,一个承诺。”“这对耳钉真好看。”小护士真诚夸奖。“谢谢。”谢时玉微微颔首,推门离开,向他们科主任的办公室走去。韩珉的秀定在七月初,和几家小品牌合作,提供资金支持。场地不算豪华,租了一个体育馆,又联系了些报刊媒体,从一月前就开始宣传造势。和外部的对接都由陈修出面,莫小桐为辅,作为主设计师的韩珉却十分神秘,所有宣传中连个名字都不见。时尚圈最喜欢这种神秘性,觉得有个性有态度,傲慢是天才的通病,再加上提前透出的部分展品,多少在舆论场掀起了一些波澜。韩珉提前一周给谢时玉寄去邀请函,东西被签收了,人却找不到。韩珉不知道谢时玉是否在躲着自己,连着几天联系不上人,不免焦虑。医院说谢时玉去外地参加一个研讨会,却以隐私为由不肯透露得更细,刚吵架就有研讨会要出差,哪有这么巧的事?掘地三尺去找,人肯定是找得到的,只是有必要这样吗?既然他不想见自己,何必勉强。谢时玉本来的生活过得很好,三甲医院最年轻的主刀医生,青年才俊前途光明,只是偶然失恋,感情失衡,需要一个跟他一样清白干净的知心爱人,是他非要把人拉进自己的世界,带来这样一场风波。韩珉竭力让自己恢复克制冷淡。他骨子里是一个薄情高傲的人,欲望很少,偏执固执,也学不会改变,不能属于自己的,他不嫉妒不眼红更不勉强。他清楚地知道,纵使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在这座城市里,仍然是浮萍飘絮,是匆匆过客,是突兀闯入的异乡人,无根系无牵绊,他抓不住任何东西,也没有东西能留下他。理性上是这样劝服自己的,可在情感上却越来越无法自控。有人敲门就觉得是他,有人送来贺展的花也觉得是他,连在给秀场搭设外场时,一个仅背影有几分像的临时工路过,都惹得他放下手里的活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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