摞下这么一句,谢时玉就转身走了,留沈枫一个人去消化这些话。柏言跟在谢时玉后头,全程围观了这么场大戏,心里已经快沸腾了。他对路南出轨沈枫这事是知道的,但三人间的纠葛居然这么狗血,他是真没想到,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八卦心理。而且看到平常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沈枫,被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也实在是稀世奇景。“行了,玉儿,别跟这种人渣生气了。”柏言快走两步,搭谢时玉肩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些人的真面目早点看清也好,他们不值得。”谢时玉脚步缓下来,神情有些疲惫。三年的感情,二十几年的友谊就这样付诸流水,不能说不遗憾,甚至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什么问题,才会遭遇到这种事。他花了很多时间来重新整理自己,但短短跟沈枫几句话的功夫,就知道自己之前都是伪装,淡定不了,还是会发脾气。路南说他不在乎,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呢?他跟路南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的,否则也不会特意订制刻了两个人名字的戒指想要送给他。但现在闹成这样,这份感情又的确没有回头路了,对谢时玉而言,一次的不忠背叛,在感情上的摇摆迟疑,就已经足够致命了。爱的时候全心全意,决定要分了,就洒脱一点,干净离场,把自己饬好,不要勾勾扯扯得难看,是他给这段感情最大的尊重。他停下来,后背靠向廊柱,神情有些落寞。柏言陪他站了会儿,揽着他的肩,抱了他一下,“好了,今晚下班把时间交给我,给你办个恢复单身派对,你把自己关太久了,得好好看看外头这花花世界,很快就会觉得这些都不算个事。”拥抱总是很温暖的,谢时玉闭了眼,下巴搁在他肩上,笑了一下,“今晚吗?你不是要值班吗?”柏言说,“为了兄弟,我再求周扒皮换个班呗,大不了我出点血,改天请他喝顿酒。”谢时玉想了想自己的公寓,路南的很多东西还堆着没拿走,跟他说了几次,他一直拖延。谢时玉轻轻叹一口气,也的确不想回去。“好。”你喜欢他啊柏言挑的这家酒吧叫deepbe,因为去的太频,酒吧老板都成柏言朋友了,知道他们要来预留了常坐的位置。位置在二楼,能看的清楼下舞台,又还算清净,不嘈杂,很适合几个朋友喝喝酒聊聊天。同时还有一个好处,可以把从门口进出的所有人尽收眼底,柏言喜欢把这个位置称为艳遇侦查前哨。谢时玉握着冰啤酒朝楼下看,台上很热闹,花了重金新请的乐队物有所值,把气氛全带起来了。嘈杂的音乐,劲爆的鼓点,变幻的灯光映照着一张张亢奋的脸,五官模糊成一片。一道儿来的其他几个朋友都是他们大学同学,彼此都很熟。纪睿探身过来抓了把花生又坐回去,“你应该往他脸上来上一拳的。我之前就觉得那个姓沈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那张脸太臭了,好像谁都欠了他钱一样。”柏言翘着腿,楼下音乐太响,说话基本只能靠吼,“马后炮了吧,之前谁说那张冷脸很带劲的来着?每次人一出现,你就荡漾了。”纪睿呸了一声,“我那是鬼遮眼你知道不?单身太久,我现在看你都眉清目秀的。”“哈,我就知道你一直对我图谋不轨。”他们不好说路南什么,毕竟曾和谢时玉有过一段,看谢时玉这幅郁郁不振的样子,就知道还没彻底解脱出来。就拿沈枫说事,反正怎么骂也不为过,沈枫跟他们交集不多,本来就不熟,也没有心理负担。周飞到的最晚,跑上楼后,脱了外套搭椅子后背上,“外头大堵车,堵死老子了。”纪睿乐了,“我们一帮人里竟然你这个自由人到的最晚,”他开了瓶啤酒,“老规矩,迟到先干一瓶。”周飞不扭捏,他东北人,酒量很好,咕咚咚灌下去,拿手背一抹嘴,倒过瓶子给他们看,“干了。”柏言笑着对纪睿说,“你别罚他喝酒,他这是骗酒喝呢。你这样,他以后回回都迟到。”纪睿说,“说的也是,那怎么办?要不今天让他买单算了。”周飞坐下,“行行,今天的消费都记在我头上。”柏言说,“自己做老板了,就是大气。你那火锅店生意不错吧?”周飞摆摆手,“还行吧,人太多了也烦。”周飞前两年因为一起医疗事故从医院辞职,闲了半年以后,从家里借了笔钱,开了家火锅店,竟然开得像模像样,前段时间被吃播播主探了店,一下子成了网红店,休息天去根本排不上位置。纪睿一边开酒一边说,“你是不是赚钱赚太多了?哪有做生意的嫌顾客多的?”周飞接过纪睿递过来的酒,“钱是不多,但胜在自由,没心理负担,跟从前不一样。从前晚上睡觉神经都绷着,一听到手机铃声就冒冷汗,现在好了,能睡个囫囵觉了。我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也不在乎赚多赚少。”酒拿了放一边,他刚来就一瓶酒喝猛了,胃里不太舒服,抓了点薯条小吃什么的垫垫肚子。“我没你们医者仁心那么伟大,我是小人物,心理承受能力弱,算了,就不自己折磨自己了。”周飞的那起事故怎么回事,在座的都心知肚明,的确挺伤害人感情的。众人都有些沉默,纪睿换了个话题,活跃气氛,“上次庄辰栩给你介绍的那女老师怎么样了?”周飞把嘴里软哒哒的薯条吐在纸巾里,两道粗犷的浓眉一蹙,“不知道,就出去吃过一次饭,还聊着呢,感觉不冷不热的。”柏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那你得多主动,可能是人家害羞。”周飞似笑非笑看他一会儿,“你说的倒挺会的,怎么还天天被女孩子甩,到现在还没定下来?”柏言脸都绿了,说来也挺奇怪的,柏言,身高一米八几的帅小伙,名牌大学,颜值高身材好收入丰厚,就是没有女生缘,谈一个掰一个,掰多了他都习惯了,分手前夕,女孩一开口他都知道接下来会说什么。周飞就爱说他是银样枪头,嘴上一套套的,亲身实践啥都不行。“所以庄辰栩什么时候回来啊?都他妈读成庄教授了,还没读完。他快掉书堆里爬不出来了。”纪睿问。柏言瞥他一眼,“你读不出书别眼红人家智商高。”“我那是不想读,没意思。本来学医就是我爸硬逼着我上的,我见血就晕,这5年我真的是背吐了,谁能跟庄学霸一样每天驻扎在图书馆雷打不动,他是机器人吧?估计连性生活都没。”“放屁,人家那是求上进,他初中时候收到的情书就能把抽屉撑爆。”柏言就属于他说庄辰栩书呆子行,别人说一点不好他就得急眼冒火的那种。毕竟几人中,就庄辰栩和柏言是一块儿长大的,两人关系最亲,自家的娃得自己护着,稍微贬低两句,也不过是为了让外人多夸夸的口是心非。刚刚周飞说他被女朋友甩,柏言语气还没重,现在就已经有点不高兴了。纪睿看他这样子,暧昧不清地笑了下,也不继续拱火,转而说,“行了,今天不是来给时玉找乐子的吗?怎么到现在正主反而一句话都没说过?”谢时玉这才从楼下转过眼睛,看了看他们,“你们聊你们的,别扯我。”“那怎么行,说好了今天是替你庆祝来的。”柏言过去跟他碰了个瓶,“喝两瓶以后,我跟你下楼转转。看对眼的就带走,你今天反正是不能一个人回去了。”“你别瞎折腾,我不搞这种。”柏言说,“试试嘛,你就是什么事都太认真了,很多东西没你想的那么严肃。说到爱了才要谈感情,在这里不用,这里没人跟你谈感情。”谢时玉身子斜倚在沙发上,单手托着头,之前喝多了两杯,眼神已经有些发虚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他在蓄意喝醉,酒精可以让他大脑迟缓,获得平静。他盯着酒杯涌出的泡沫化作水,语气也迟缓,“没必要太认真?”柏言看了他一会儿,捏了捏他的后颈,“对,你别总绷着,太累了。”眼睛在场下扫了一圈,“素质都挺不错的。你看,四点钟方向那个不就是你喜欢的那挂的吗?清瘦白皙,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谢时玉顺着他手势看过去,是不错,光看侧脸就很舒服,眼睛也跟会说话似的很亮,但谢时玉就是兴致寥寥,尤其是那对跟路南一样的酒窝反而看得他更烦。他转过来,又喝了口酒,点的黑啤,喝起来有点甜,跟饮料似的,容易控制不住量。柏言看他反应平淡,就知道不喜欢了,“换口味了?”谢时玉舔了舔唇边的酒液,“没有,今天就喝喝酒聊聊天吧,别搞这些有的没的。”柏言不是很想罢休,“那你想要找什么样的?你说说,我帮你留意下。”谢时玉脑海里模模糊糊有一张脸又勾勒不清楚,他摇摇头,想起之前的失控,有些烦闷。纪睿盯着楼下,突然说,“我不知道时玉有没有看上的,但我看上了一个。”柏言看过去,“哪个?你眼光我真有点怀疑,”纪睿踢了他一脚,给他指了指,“喏,刚进门的那个。”声音安静了一会儿,随后柏言才说话,听起来有点玩味又惊喜,“呦,还真挺绝的。”纪睿跃跃欲试地搓搓手,“你信不信,我打赌他是gay。”谢时玉睁开眼,看一桌的三个人都盯着一个方向看,他也顺着视线望过去,愣了下,随后有些意外地想,还挺巧。“怎么?你也看上了?”身上一沉,柏言的声音离他很近,带着点调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这是受创伤了,要找个完全相反的类型?”谢时玉转过身,看到柏言压了只胳膊在他后背,谢时玉往旁边挪了挪,从桌上摆着的烟盒里抽了根出来点了,“你觉得这个人跟路南完全不一样?”柏言点了点头,“路南还算内敛温和,你看下面那个,跟内敛这个词搭的上一点边吗?”谢时玉侧了点头,想想韩珉那简单直率的暗示和撩拨,指尖的火光安静地燃烧着,“是吗?其实我觉得他们两有些地方挺像的。”柏言盯着他看了会儿,随后斩钉截铁地说,“你喜欢他啊。”谢时玉在一片烟雾里挑了点眉,“这就喜欢了,你也太夸张了。”“不是那种喜欢,但你肯定对他有兴趣。”柏言眨了眨眼,然后把手上的啤酒往玻璃茶几上一放,“那今天就从他开始吧,运气好的话,跟我走吗背靠着二楼的黑色栏杆,白衬衣,熨烫笔挺,袖口卷到了胳膊肘,纤白的一段搭着宝蓝色的沙发。指尖燃着根细长的烟,手肘抬着,骨节很明显,黑色头发细软,微微歪着,好像在跟旁边的人说笑。直到看到原先在跟谢时玉说话的人,突然站起来从二楼往下走,韩珉才把视线收回来。“你在看什么呢?”一道来的人问他。韩珉转过身,打了个响指,叫酒保点酒,“没什么,意外看到个认识的人。”那人坏坏地笑,“什么认识的人,旧情人吧?”一楼舞台的音乐很吵,人也很多,他们只能在吧台处站着挤挤。几个人都是模特,一道儿进来的时候特别扎眼,现在也是,大半个酒吧的人都往他们这边瞟。韩珉几个都很习惯这种目光,不会觉得不自在。过不了多久就有人来搭讪,请他们喝酒。他们本来就是来找乐子的,看到合意的就聊聊,没兴趣的就拒绝,也有人是主动猎艳,一块儿待不了两分钟就跑别人桌上去坐着了。韩珉跟这几个其实也不算熟,本来是工作结束,提议一块儿来酒吧放松一下,结果一眨眼功夫,就剩下两三个人还守着吧台上的那杯酒。韩珉旁边那人用手指划着杯沿,他头发挑染了红色,穿的有点嬉皮,“这一个个的太急色了,好像八百年没开荤一样。”韩珉没搭腔,他有些累,昨天睡眠估计都没三小时,今天本来就真只是来喝酒放松一下的,算是睡前小酌,没想真撩骚。“有看上的吗?你眼光很高吧?”那人无聊地找着话题问。来韩珉这的人最多,可无一例外地被打回去了。“有。”烈性的酒香在唇齿间弥漫,韩珉想了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