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告诉你,车祸的时候你晕了过去,我一直是清醒的,爸妈在临终前都有留话给你。” 兄弟俩这几年谁都没提过爸妈,更没人敢提那场车祸,沈夕恒眼流已经开始往外涌,颤抖着声音:“爸妈说了什么?” “爸说早知道你想要的新款平板买给你,妈说她一直一直很爱你,从你出生她就知道你会是个调皮的小男孩,她说后悔没跟你说过她爱你。” 沈夕恒伏沈朝昀腿上泣不成声,他知道哥哥不会骗他,知道爸爸一直想要给他买手机买电脑,也知道妈妈爱他,只是每个人爱人的方式不一样。 早知道……早知道他一定要告诉爸妈,他一直一直很爱他们,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爸妈。 沈朝昀略带嫌弃地推开沈夕恒,“哭的真难看,赶紧的,洗把脸出去吧。” “嗯,哥我早点回来。” 手刚碰到门把手,沈朝昀叫住他:“郑骆秋来亭山了吧。” “哥,你知道了?他联系你了吗?”照理说他应该没有哥哥的联系方式。 “没有,猜的,预感他应该到了。” “嗯,他说要来找你,我不敢跟你提,他托程祈要你的电话,可以告诉他吗?” 沈朝昀笑了下:“明天再说吧。” 今天的街道似乎比往常更美,风也比以前的清凉,沈夕恒想着哥哥的话,“我们都要越来越好”,忍不住嘴扬上翘,是啊,该翻篇了,他应该更努力,给哥哥更好的生活。 曾经也想过努力挣钱给沈朝昀装机械腿,用机械代替腿部力量支撑行走,沈朝昀拒绝,他说不喜欢冰冷的仪器贴在身上。 现在不一样了,哥哥想通了,是该攒钱准备了,之前看过,至少准备三十万才能装上行走助力器,没关系,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蒋魏然和于清麦约沈夕恒喝早茶,古香古色的粤式茶楼包间内,蒋魏然和于清麦坐在左边,沈夕恒被安排坐在右边。 “坦白从宽。”蒋魏然说。 于清麦接下一句:“抗拒从严。” 沈夕恒左右看看,“要我坦白什么?昨晚在程祈家借宿的,什么都没发生,他睡沙发,早上五点起床,五点半他送我回家,没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蒋魏然惊讶:“这么早回家,阿姨还是管这么严吗?” 沈夕恒这才想起来他们还不知道父母的事,抿了下嘴,轻声:“我爸妈……在那年出车祸走了。” 蒋魏然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真的得到证实还是心痛了下,他们还年轻啊,正值壮年,好半晌,蒋魏然微微叹息:“唉,原来是这样,那你哥呢?” “我哥受了伤,这几年在养伤。” 哥哥的具体情况暂时还是不告诉蒋魏然,怕蒋魏然嚷着要去看哥哥,沈朝昀不想见以前的任何熟人。 蒋魏然起身,绕到对面用力给了沈夕恒一个拥抱,“辛苦你了。” 于清麦抽出纸巾按了下眼尾,“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们。” “那时候小,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都过去了,你要记得我们永远是你的哥哥姐姐,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幸存者内疚 蒋魏然摆手:“等等,我消化下,那你说没谈过?” “真的没谈过,你别问了。” “好好好,不问,不问以前,那问现在吧,现在呢,还喜欢吗?这次遇到有没有什么进展?” “都过去了,那时才多大,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现在不配得到程祈的喜欢,不配得到幸福。 蒋魏然和于清麦只待一天便各自离开亭山,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各有各的身不由已,工作,家人,责任,每个人都被套牵制着,不得不去履行自己的责任。 沈夕恒将他们分别送走,看着飞机从头顶划过,沈夕恒默默说着再见。 回公司的地铁上沈夕恒想了很多,或许他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也许郑骆秋能够拯救哥哥,只要哥哥好,他才能安心去追求自己的想要的生活,至于程祈,如果可以,只要他愿意,沈夕恒希望做他最好的朋友。 程祈今天在医院照顾父亲。 程为同生病了,早年落下的病根,程为同刑警出身,在一次抓捕过程中因故行动暴露,被犯罪团伙盯上,抓捕过程中被嫌犯以自制火枪打中,身中数枪,脖子,耳朵,胸腔,一直到现在都还留有散弹,情况特殊,部分散弹不能取出,如定时炸弹一直留在他体内。 这次是因为胸口的一颗散弹因为身体其它原因引起发炎,医生的建议是手术取住,现在的医疗手段能够完整取出,程祈询问程为同意见,程为同对着一张旧照片出神,迟迟未出声。 那张照片程祈小时候见过,后来搬去栖霞镇照片被程为同藏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找出来摆在床头日日对着,照片上是四个装着警服的年轻人,程为同是其中之一,另一个程祈认识的是卢叔叔卢方强,卢方强三年前调任亭山,任职市公安局局长。 程祈耐心等候父亲的回答,良久,程为同说:“我本想着早点死,可又放不下你妈,能取就取,我死了你妈怎么办,你妈这些年太苦了,她的人生都是因为遇到我才变成这样,我不能死在她前头,我得陪着她。” 何似花年轻时候是个大美人,脸和身体也是在那场抓捕活动中受伤的,程祈失语也是那时候造成的。 手术定在一周后,卢方强过来探望他,得知他情绪不稳,拉着他谈心:“怎么,这么大个人,手术还怕痛啊?” “老了,怕痛了。” 卢方强拍着他后背,“老搭档,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出过的任务吗?有一次抓捕一个连环杀人凶手,凶手反侦查能力极强,我们追踪一个月,终于在一个大的仓库发现凶手行踪。” 程为同回忆起从前,笑道:“记得,那是个存放钢筋的旧仓库,我们在仓库潜伏两天才等到凶手,我们一进去就察觉出不对。” “凶手极为谨慎,关了灯,拿着手电慢慢照慢慢找,我们为了躲避他的灯光只能摸索着躲藏,他对地形熟,而且身上有枪和炸药,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躲避中你踩中他放下的捕兽夹,尖刺穿过的你的整个右脚,你硬是一身没哼,咬着牙蹲在原地。” “是啊,那时候好像不知道痛。” 卢方强说:“这次你也能挺过去,这点小手术跟那时候每次的博命相比不算什么,我还等你喝酒呢,以前我们四个人总在一起喝酒,现在只剩我们俩了,你可别想撇下我一个人。” “喝酒啊,磊子和大伟再也不能跟我们喝酒了。” 程祈很少听父亲讲他的经历,尤其是关于他的刑警经历,他在旁边听的心惊胆颤。 安抚好程为同,程祈送卢方强,卢方强问道:“怎么?一脸凝重的,被我跟你爸的对话吓到了?” “是,卢叔叔,你们是真的英雄。” “我不是,你爸是,你磊叔,你大伟叔都是,可惜啊,你还没见过他们,不过他们见过你,你应该不知道,你四岁那年,你爸抓了一个重刑犯,执行死刑后那个重刑犯的儿子盯上你爸,你爸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回家,不敢见你跟你妈妈,你磊叔和大伟叔一直在暗中保护你……可惜啊,他们也只能看着你长到六岁。” “磊叔和大伟叔……” “牺牲了,你磊叔在一次行动中被犯罪份子杀害,具体细节我就不说了,当时跟他一起出任务的是你大伟叔,大伟一直很自责,自责他没能保护好磊子,是他侦查不到位,才让磊子丢了性命,他就这么一直自责着,半年后与杀害磊子的凶手同归于尽了,他可以不死的,一切都部署好了,他只是不想活了。” 程祈听得心里一阵难过,卢方强叹息一声:“也怪我们当时对大伟关心太少,忽略了他的心理变化,磊子走后后局里立即安排大伟进行心理辅导,他也表现的很平常,以至我们谁都没想到他一直处于严重的心理创伤中,他是没过自己心里那道坎,一直觉得是他害死磊子,他是死于‘幸存者内疚’,是被自己的内疚杀死的。” 这是程祈头一次知道“幸存者内疚”,卢方强摆手:“行了,送到这里吧,回去多开导你爸。” “卢叔慢走。”(亚亚) 程祈能够重新说话,其中一个要感谢的人便是卢方强,没有他的资助,程祈可能没那么快能重新开口,沈夕恒消失的第一年,他报过警,没有下文,他多次想要寻求卢叔帮忙寻找沈夕恒,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不愿意卢叔为难。 沈夕恒今早都在走神,他现在已经没那么迷茫了,想好了,努力生活,然后追上程祈的脚步,但是今天程祈一直没联系自己,给他发信息也没回。 徐牧叫他几次他都没听见,用徐牧的话说,那就是丢了魂了,徐牧贱兮兮地望着他:“在想程总啊?那你打电话给他啊,哦,我知道了,你在玩欲擒故纵。” “我纵你个头啊。” “那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在想程总?” “我想他干嘛?” 徐牧憋嘴:“切,干嘛不承认呢,又不丢脸,你现在满脸就写着四个字,‘我想程祈’。” 沈夕恒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我的离职日期快到了,你们看哪天有空,请你们吃饭。” 徐牧最喜欢热闹:“我都可以,你还要请谁?” “你,李姐,小棠。” “那行,我还以为你要请那群马屁精呢,不请是对的。” 吃饭时李姐告诉沈夕恒,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李姐有个朋友刚去了一家上市公司,她的朋友带团队,需要招聘人事经理,李姐推荐沈夕恒,以沈夕恒的能力足以胜任,他在瑞诚等于困在这里,没有他施展的机会。 沈夕恒没有马上答复,而是说,“李姐,谢谢你,你怕我做不好。” “我做人工资源十多年了,我相信我的眼光,还有,我知道你的秘密。” 徐牧和叶小棠双双好奇:“什么秘密什么秘密?” 李姐卖了个关子,连吃好几口菜,才道:“你们恒哥会画图,会调试仪器,会写程序。” “你怎么知道?”徐牧问。 “我看过他的毕业作品,入职背调时我查过他在上家公司工作经历,他在上家公司只做两个月,帮公司设计出一款耳机用的省电板,虽然我不知道夕恒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我希望你在任何领域都能发光,发亮,我相信你,你也信我一次,你能行的。” 沈夕恒站起来向李姐敬酒:“我会考虑的。” “好,下午就去吧,我帮你约。” “需要这么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