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碗落地应声而碎,刘蕴秀失控地吼叫:“我当初就不该生你,就该去打掉,生你哥一个就够了,你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沈立崇脸色巨变,赶紧上前拉刘蕴秀:“你也够了,跟孩子置什么气,别在孩子面前胡说,你别总是厚此薄彼,夕恒也是我们的儿子。” 已经够崩溃的刘蕴秀见丈夫都不站在她这边,火气直线上升:“我对他不够好吗?我少了他吃还是少了他喝,要什么给什么,他提什么要求都满足,陪读一样陪,请家教一样请,是他自己不争气,我就不该生他。” 沈夕恒反而不气了,露出无所谓的笑:“是啊,所以你为什么要生我呢?” “你以为我想生?那段时间你哥病了,住院了好几个月,我想打的时候你已经六个月了,医生说只能引产。” 沈立崇两边拉,偏偏这两母子谁也不让谁。 沈夕恒突然觉得心也没那么痛了,“那你为什么不引产?” 刘蕴秀红着眼:“引产伤身体……” “够了!”沈立崇终于听不下去,用力将刘蕴秀拉到沙发上,“都少说两句。” 转头安抚沈夕恒:“别听你妈的,吵架的时候话赶话,你妈她不是这个意思,生你是我们商量过的。” “爸,我妈说的没错,我就是多余的。” 刘蕴秀更气:“你看看他,他这是要气死我,我死了你就满意了是吧。” “您不用死,我走就是了,不扰您的眼。” 沈夕恒说着离开家,他走的时候很轻,大门轻轻带上,没有摔门,平静的离开。 可是,要去哪呢? 脑海里表白表白 程祈变着法的哄他开心,带着他摸鱼,钓虾,去田里烤红薯烤玉米,怎么开心怎么来。 吃饱喝足玩累的沈夕恒坐在溪边,腿伸进溪水里,懒懒地冲程祈招手:“水好凉,过来泡会儿。” 程祈跟他坐同一块大石头,两人挨着很近,沈夕恒去碰程祈的脚,程祈怕痒一个劲儿往回缩,沈夕恒最喜欢看他想躲又躲不开的样子,闹上去挠他咯吱窝,程祈佯装愠怒,抓住他的手,石头往一边倾,俩人一起跌入溪水中。 溪水浅,溅的两人一身,程祈脸上嘴上全都是,沈夕恒趴在程祈身上,太阳刚刚落山,半红的晖阳映的两人脸都是红的,沈夕恒视线落在程祈嘴上,那里湿湿的,透着光,他舔了下唇,突然凑过去对着程祈的唇咬了一口。 程祈没敢动,沈夕恒追上去,像鱼儿嬉戏,再次吻上去。 不远处,沈夕恒的小外公拿着鱼竿拎着鱼篓一脸严肃的站在一棵树后看着吻在一起的两个少年。 村里早就有人有意无意提醒过他,说他蕴秀的儿子跟程家的小子关系不一般,跟其他小孩儿不一样,他俩太过要好,好到像处对象。 小外公总是呵呵笑着,说他俩感情好。 老人揣着心事悄然离开,一路发愁,这事儿不能告诉夕恒外婆,外婆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受不了这个刺激,也不能跟阿秀说,阿秀跟她这个小儿子关系紧绷,再考虑考虑,这事不好办。 老人想起他自己,他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人,那人跟自己的感情,就好比现在沈夕恒跟程祈这么要好,后来那人结婚了,自己却困在那短暂的美好里一辈子没能走出来,他不愿意再看到小辈们走他的老路。 程祈的母亲固执,他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走那条难走的路,阿秀更是把孩子的未来看得比自己的名还重要,趁孩子们还没陷得太深,早帮他们断了这份念想,现在的他们还小,很多事考虑的不如大人长远,做长辈的有责任替他们做决定,哪怕他们知道后恨长辈们,等到将来,他们会理解的。 沈夕恒退开,又咬下去,果然,他的唇像果冻一样,又凉又软,沈夕恒从他身上起开,小声:“你刚为什么不躲?被我占便宜了吧。” 程祈拉着他上岸,他们躺在草地上,没人去管衣服湿不湿,双手枕于脑后,一起看着天空。 头顶左上方草丛传来声,沈夕恒没当回事,继续陶醉在刚刚嘴唇的触感里。 声音比方刚更近一点,并不强烈,下一秒,躺在沈夕恒右侧的程祈扭头看向声源处,然后猛地蹿起身一把拉起沈夕恒跳到另一边,沈夕恒站稳,草丛里一只褐色的蛇吐着信子爬过他俩刚躺过的地方。 沈夕恒吓得魂快没了,他最怕蛇,跳上程祈背:“快走快走快走,谁知道还有没有蛇,我腿都是软的……” 这一吓什么心思都不剩,吃晚饭时沈夕恒后知后觉,程祈是后脑勺长眼睛了吗?他怎么知道后面有蛇? 还有,明明有好几次他都是背对着程祈说话,程祈都能听得到。 起初以为是程祈根据当时情形猜测而来,如今细细想来,上次高铁站的转身,今天听到蛇爬的动静,种种迹象表明,他可能真的听得见。 给程祈发信息,约他晚上九点晒谷场见面,今晚一定要揭开真相,问一个他必须答的问题。 问什么好呢? 思来想去,想到一个好主意,问私密问题,如果程祈脸红,那代表他能听见。 九点,沈夕恒到晒谷场,程祈比他早到,这会儿晒谷场没什么人,乘凉的爷爷奶奶们早回家休息了,只有程祈一个人抱着一个发着光的物体站在场中央。 走近才看清,他抱着的是一个玻璃罐,罐子挤挤攘攘全是萤火虫。 那一幕很美,美得像宫崎骏电影里电影里的画面,夜幕湛蓝,星空璀璨,空旷的圆形地面,正中央站着一位少年,少年眉目清逸,抱着萤火虫罐微笑着等待他的朋友,身上的白色衬衣像是会发光,连带着他一起都是闪着光的。 沈夕恒呆住,“这么多,你抓了多久?” 【不久。】 手电的光从程祈手臂划过,一个一个尽是蚊子咬的包,他说的不久不知道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又或是三个小时。 “抓这么多荧火虫干嘛?” 【你拿着,待会打开盖子。】 程祈把罐子交给沈夕恒,走到他对面举起手机,做了个准备好的手势。 沈夕恒依言打开盖子,无数荧火虫随着盖子开启的瞬间飞向四周,沈夕恒仰头,在一闪一闪的点点光亮中笑着,无数只荧火虫打灯笼将沈夕恒围绕其中,有几只飞到他的肩头,沈夕恒不敢动,怕吓到它们。 程祈录下这一段,直至最后一只小灯笼飞向远方。 “程祈,谢谢,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夜。” 沈夕恒拉着程祈,让他站在广场中心,在无数细碎的光亮中拍下程祈的照片,程祈也帮他拍,沈夕恒被程祈的照片美好说不出话。 程祈拉着他坐到树下,又递给他另一个玻璃罐,很沉,沈夕恒照过去,上面贴着标签:杏子酒,8月9日封。 上次只是随口一提,程祈永远将他随口说的话记在心上。 只怪今晚太美,美到沈夕恒心头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他说:“程祈,我们谈恋爱吧,我数三下,你听不见我就走了。” 天黑,手电扔在地上,程祈看不见他的唇语。 “一。” 他数到“二”的时候程祈拉住他的手,用唇语说:“好。” 星光之下,沈夕恒笑得眉眼弯弯,他拿过手电筒,竖在他跟程祈中间,重复刚刚的话:“我说,我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吧,你做我男朋友吧。” 这次他看的真真切切,程祈嘴唇轻合,无声地说:“好。” 他是真的能听见! 这个惊喜太大,大到沈夕恒难以消化。 他太开心了,开心到现在不会讲话,不知道该讲什么。 程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抬眼望星空,默默许愿:“希望沈夕恒喜欢我长一点,久一点。” 他从不许愿,这是他十多年来许的第一个愿望。 这算表白成功了吗?沈夕恒又在傻乐,蚊子叮的他满手满腿包,程祈看着他的短裤,不忍他再被蚊子叮咬,来日方长,他们有很多时间谈恋爱。 打字给他看:【送你回去,明天见面再聊。】 “好。” 反正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其他情侣表白后都干什么,会不会像他俩这样干巴巴的,俩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干什么。 将沈夕恒送到家门口,沈夕恒一手抱着杏子酒,另一只手去拉住他的手:“程祈,明天见,明天一起喝杏子酒。” “好。” 目送沈夕恒进门,程祈眼皮跳了下,心头闪过一丝不安,直到二楼灯亮起,他才转身往回走。 今晚注定是个难眠夜,翻来覆去,一直到凌晨三点,程祈才默念着沈夕恒的名字睡去。 凌晨三点半,昏黄的车灯划破小镇的宁静,一辆亭山市车牌的车停在小楼前。 沈立崇没有敲门,没有喊人,而是丛院墙翻进去敲外婆的窗户。 敲窗户的声音不大,还是将外婆吓醒,“谁呀?” “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