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其他刑警向他看过来,池青说:“有点不习惯。”
解临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解释:“往常都是被当成嫌疑人审的,受害人的身份一时不太能适应。”
“…………”
怎么还有当嫌疑人当惯了的。
参与这次问询的刑警只有寥寥数名,他们深知这场谈话的重要性,也知道十年前那起案件的保密级别一直是最高级别,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亲身参与过当年那起案件。
时至今日,他们都能清晰地回想起十年前全城轰动的情形,夜不能寐,晚上睡梦里都是家长们的哭喊声,这些哭喊声和天馨小区门口的哭喊声一模一样。
——“救救我的孩子——”
——“我孩子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凶手还没抓到吗……我孩子还活着吗……”
——“……”
“当年,”问话的刑警没想到当年没有继续向幸存者追问的问题,会在十年后的今天以这样的方式问出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个游戏,又是什么?”
尽管问题的答案,他们心里都有所猜测。
否则这么多年来不会那么忌惮解临,不会认为解临很危险不适合留在总局。
半晌,解临说:“杀人就能活下来。”
“同样的,只要保证自己不被人杀,也能活下来。”
解临当年连那名连环绑架案凶手都没杀,更不可能对同房间里的人下手。
但是几乎每个室友都向他下过手。
“我半夜被人扼住喉咙过,在吃饭的时候被人试图用筷子戳过眼睛,也被人用偷偷藏起来的鱼刺扎过,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杀人的手法也依旧能有很多种。他们会撒谎,会求饶,会哭着说自己想活下来。”
“死在我面前的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才知道他目睹了凶手杀掉一个不听话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他的第一任室友。”
“后来我进去了,他经常会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好像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一样。”
“第一轮游戏快结束之前,那天晚上是他精神状态看起来最正常的一刻,他很认真地问我‘让我杀了你吧,能不能让我活下去’。”
当时的解临心说疯的又不是我。
我怎么可能让你杀我。
活到最后一天再见招拆招,总不可能真的杀个人吧。
解临没有回答,然后室友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抬起头,对着被封死的窗户看了很长时间后说了一句:“好久没看到太阳了。”
“那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醒来,看到一双在空中摇晃的脚。”
解临顺着那双悬空的脚往上看,发现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撕成了条状,然后把这些布料都绑在一起,制成一根“绳子”,吊在房间突起的横梁上。
横梁老化,木头干裂开纹,承受不住重量,所以尸体挂得并不稳当,僵直的腿垂着,脚尖朝向地面方向,整具尸体已经凉透了。
在第一轮游戏结束前一天。
他承受不住精神压力,选择了自杀。
……
当初得知解临被通缉的时候,池青也在心里好奇过——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个问题今天有了答案。
解临和他一样,他们被迫囚在黑暗里,拿着可以行凶的工具,但是一次都没有动手过。
“十年前的案子……真相居然是这样。”
负责记录的刑警合上厚厚的泛黄的档案本,这本档案本当年就因为缺少受害人受讯信息而多留了几页空白页,纯白的空白页现在已经变得又薄又脆,页边微卷,新添上去的黑色水笔痕迹使它看上去更有年代感。
有刑警说:“可是这个案子这么棘手,当年牺牲那么多人,花费那么多精力才告破,这次……”
这次又是一个十年难得一遇的变态凶手。
案件难度不比十年前的案子低。
“不,”桌对面,刚拧开矿泉水瓶,把水瓶递给池青的解临忽然说,“这个案子不会比十年前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