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组织培养来杀他的。
至于一个隐匿的庞大组织为什么只针对他,为什么不惜成本地只追杀他一人,黑泽阵不知道,也不该知道。他在最初就是作为一个废弃的棋子而到来,像他这样的还有很多,事实上,没人能想到他能在唐沢裕身边活那么久。
黑天。
冰冷的刀刃架在他脖子上,边角反射着锋利的光。他能生还全凭这抹光线,颈边一凉的一瞬间,过路的马灯擦着砖石缝照进来。
全黑的小巷只掠过这一道光,他的侧脸刹那间亮起一瞬。光线照亮了他的眼,唐沢裕的动作于是停住,他眯着眼打量他。
小孩?
黑泽阵并不出声。
派来追杀的都是小孩,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唐沢裕看起来真的不知情——解决掉追杀者对他似乎只是件顺手的事,就像机械的条件反射,有人杀他,于是他予以还击。其实这时他处理掉黑泽阵也顺手,指尖轻轻一送,甚至不需要手腕再用力。黑泽阵不知道他怎么想,但他最后并没有这么做。
那一辆马车很快过去,他在黑暗中站起来。
黑泽阵仰头看他起身,乍然明灭的光线使他并不是那么适应。过了一会他才看清唐沢裕在黑暗中的神情,可能飞掠过一丝危险,但他错过了,等他能看清时,唐沢裕脸上就是那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算了,他说,你走吧。
手上的东西随这一动作抛过来,接过黑泽阵才发现那不是刀。一片被随手摔碎的瓷器——这却让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他是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杀不了他。光滑的外缘那么锋利,那么冷,贴上脖颈的一瞬间就让黑泽阵停下了所有动作,他能用信手拈来的瓷片夺走性命,可是他不行。
5
但他想要放弃也做不到,这一批外放的杀手中,唯一的命令是杀了他。
杀了他就能获得代号,杀了他才能活下来。
小巷早已坍塌成断壁残垣,四散的鲜血溅在墙上。次日清晨黑泽阵又回来一次,这时追兵的尸体早已不见了。
这就是组织,庞大而隐秘;压迫而无形。
使命是垂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有死亡能摆脱它。黑泽阵并不想死,所以他只能挣扎着活。外放出去的杀手从此与组织失去联络,可组织总能找到他们死亡的位置,它也不担心他们潜逃——长于厮杀的环境里,和平的世界并不接纳。伦理,秩序,和平,社会规则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柔弱而不堪一击,他们要么死,要么在最后自己回去。
黑泽阵没有失败,也不算成功。再之后见面是火车上,他压低帽檐,试图随西装革履的大人物混上车。独自外放的历程里,他需要什么来维持生计,前方的熊皮帽就是他此行的目标。可他被乘务员拦下了。乘务员扯住他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他是和我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