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微微眯眼:“我看起来像个白痴?我只是不那么‘人’而已,作为狼人我并不愚蠢。”
“呃……”安吉洛略一沉吟,“不,我没那么想。”
伯爵委屈得塌下耳朵,像条金毛寻回犬:“你居然犹豫。”
出于礼节,安吉洛想说那不是犹豫。
可他一向诚实,撒不出太多谎。
于是他们又迎来了一段漫长的寂静。
“……被你撵出病院之后,我日日夜夜思念着你,”忽然,伯爵幽幽开口道,“我思念你的微笑,你的指尖落在我伤口上的触感,你鼓励我时的神气和语调,你穿梭在病床间的步态……当然,我也思念你的味道,但那不是全部。”伯爵抓了抓头顶浓密的灰银色发丝,示意安吉洛看,“我的毛是银白色的,比月光还漂亮,可是我太想你了,每一天都很不快乐,结果我的毛变灰了,不亮了,医生……”
他那哀伤可怜的模样对容易心软的安吉洛来说杀伤力极强。
安吉洛简直想为那惨淡的毛色向阿昂佐道歉了……
一刻钟后。
在伯爵接连不停的撒娇和骚扰攻势下,安吉洛终于硬着头皮将他的伤势处理完毕。
绷带洁净,一圈圈平顺缠绕,覆住涂药缝合过的伤口。
“呼……”安吉洛长长舒了口气,疲惫得长腿一蹬、一岔,扶不住的面粉口袋般瘫倒在摇椅上,头仰着,暴露出呈直角的喉结。
他得歇会儿,谁也拦不住他。
伯爵是那种令医生顶头疼、顶疲惫的伤患。
安吉洛得一直注意扳直他的身体,防止他像猫狗一样舔舐自己腰间的伤口――因为安吉洛的手指碰触过那里。
安吉洛从来没被人这样直白、强烈地渴慕过,他被弄得手足无措,脑子里一团乱麻,心也跳得厉害。
等到他休息够了,伯爵提出要带他去“看些东西”。
就是用语言很难解释明白的那些前因后果。
要去的地方在古堡外,安吉洛穿得很厚实。
伯爵没更衣,仅披着一条睡袍,他不怕冷。
他带安吉洛来到一处t望台上。
这座t望台位于古堡背面,下方即是悬崖,视野开阔,毫无滞碍。
岛屿其他高地亦分布着数个类似的t望台。
再过两天就是满月。
海水黑如渊翳,巨灵呼吸般平缓起伏。
唯有浪尖能蘸一抹月色,镀银般雪亮。
“看。”伯爵指向海面。
安吉洛定睛观察。
一刹那,他想起第一晚来古堡时做的那个梦。
他仿佛看见了两个大海……
它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重叠在一起,像两个未能完全融合的幻影,浪潮的起伏频率与高低并不相同。
安吉洛挪开视线,意识到世界上的一切都变成了重影。
大至海洋。
小至t望台附近的一棵冷杉,它在寒风摇撼中一分为二,同时朝左和朝右摆。
“这座岛是两个重叠空间的交汇处……”伯爵的声音飘渺,宛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一直在看守着月亮与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