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盘中摆放着双人份早餐,青釉金纹白瓷盘中盛着烤至焦脆香酥的白面包,表皮在热油中烤至崩裂的香肠,溏心随落步轻悠摇晃的金黄煎蛋,以及各式小件器皿中的云雀冻、奶油、腌泡黄瓜、豆子等零碎吃食,两把贝母刀柄的银餐刀搭在一旁,食物you人的、热腾腾的香气弥散开来,使这初冬的早晨亦显得不那么阴冷了。
直到他瞄见立在卧房门口的道文。
一刹那,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寒尽数钻回维尔的脊骨,他冻得一激灵,倏地把背挺得笔直。
除去年逾六旬,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管家先生,维尔是在这儿干得最长的佣人,其他佣人都待不住——他们都觉得某位男主人实在是太瘆人了,他确实没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干过什么疯人疯事,可他们仍然莫名其妙地达成了共识——这位人偶大师简直就是疯人院高级病区的沧海遗珠。
可维尔不肯辞职。
是的,他离吓死不远了,可他舍不得走,也不放心走。
道文接过托盘与毛巾,面无表情地盯着维尔,纹丝不动,毫无转身进门的意思。
维尔只得退开,一直退到一楼,退到他绝无可能在道文进门时匆匆朝屋里瞥一眼的地方……道文这才用肩顶开卧房虚掩的门并走进去。
——整整四个月,西利亚已经四个月没走出道文的卧房了,哪怕一步。虽说那间卧房里什么都不缺,有衣帽间、盥洗室,餐食则由道文亲自送进去。此外,道文还会时不时送进去一些切口烫金的昂贵羊皮纸书籍与书写工具,西利亚似乎在那里靠阅读和自学打发时间。
起初,维尔以为西利亚被那个疯子非法监禁了,用锁链、铁枷和chuang柱什么的,如果是那样他一定要向治安官报告。于是某天早晨送完饭时,维尔强捺下令他良心刺痛的职业道德,单膝跪地,扒着锁孔,颤抖着凑上一只眼睛……
……
圣灵啊……
那一幕太美了。
西利亚坐在桌旁,身上是一条红色丝绸睡裙,那红绸色泽极正、极秾丽,似浓缩萃取一整座小蔷薇园的红才滴染出这么一条……裁剪得极不端庄的小裙子。西利亚弓起奶油般白腻光滑的背,去捡拾落在脚边的一本精装书,他白金色的头发蓄得略长,闪亮、柔顺地搭在肩头,如春日波光粼粼的溪水……
维尔手忙脚乱地捂住飙血的鼻孔。
女人的睡裙。
艳红与奶白。
那简直是恶魔投放在人间的诱饵……
“西利亚哥哥……”锁孔中的视野极其有限,直到道文的声音响起,维尔才看到他正单膝跪在西利亚正对面。
他口吻柔软,简直像在撒娇。
可惜他说的绝不是什么正派人能说的话。
他半哀告半强迫地要求西利亚让他“看看”,他想要“好好看看”。
“……你要看什么?”西利亚小声问。
道文低声回了一句。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而已,可是维尔听得血管都快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