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慧心中猛然扬起一阵极强烈的不公感,嫉恨之火将理智掩盖。兵家卧虎一脉的传承也好,长生门和巫神面具的奥秘也好,本该也都属于我!为着走到今时今日的高度,我已经付出了多少?怎能放任一个忽然杀出来的小子得到一切!她伸手便欲覆上面具。便在此时,只见一道剑光自无人处飞削而来,于白茫雪地表面划出深深沟壑。这一剑的剑气之悠长,火候之老练,远远胜过了乔千阳和洛千弈等人!相斗中的众人均是一惊,各自跃开瞧向那道令人触目惊心的剑沟。得到蓝青雁和狄青麟两大高手护卫在旁的曹淑,目光已然近乎绝望。剑坊再来一位强者也罢,一百位强者也罢,他已经自知会死在这本该只是由他暂代的位置上了。却见乔千阳、洛千弈等背对背结成剑阵,目光中却是同样带着浓重的忧虑之色。黄慧心神一动,瞧向剑光来源的方向。只见飞霜漫天,未阻一道青袍身影缓步走近,壮实而又不显得过份魁梧的身躯稳如磐石。他手中一口无鞘的青钢长剑,也如同他的身形一般坚实而沉稳,本该流淌于剑身之上的青苍流光,被限制于铁剑的尖锋一点。视线顺着其身形往上瞧去,但见此人国字面容,方下巴上长满了青色的胡荏子,目光犹如一双长剑般凌厉而锋锐。在剑坊众人生平之中,唯有剑坊坊主的气场胜过此人,却尚不如此人般形同长剑锋芒之显化。乔千阳瞧了一眼开始微微发抖的朱千燕,目中流露出烈阳的炽热光芒。上前一步,低沉说道:“虽然我曾听过类似的传闻,甚至亲眼瞧见了那口曾属于前辈所有的飞剑。”“却仍是无法相信,传言中已然心灰意懒,隐居于名山之中的前辈您。”“竟然会看得上我那不成器的大师兄,将在高手手中能杀伤百万的‘一点红’交到他的手里,白白糟蹋一件神兵利器。”“更没想到前辈竟会为着这干宵小下山,向剑宗的同门后辈挥刃。”“乔千阳,对前辈您十分失望。”众人均皆动容,没料到“烈阳神剑”面对着一位几乎可以肯定是地阶中游以上的剑修前辈,言语中竟仍是如此不假辞色。洛千弈低声道:“剑宗……那件事情是真的吗?”沈虚语沉默不语,只是暗自凝聚着真气,将下一发“暗白剑意”的威力提升至极致。虽然玄阶剑修的全力一剑,威力兴许尚及不上这位青袍汉子的随手一击。但习剑之人,当如剑之一往无前,在再可怕的敌人跟前也不得退缩!青袍汉子将众人的反应神情一一瞧在眼内,一双带着暗蓝底色的眼眸瞧向了乔千阳:“好胆色。”“白时寒若有眼光,就该早早废许千柏而立你为首徒。”“论境界,或许那陆观某日将赶超你,但他的剑心却绝不能像你般纯粹而强大。”“然而,就算我将真力压制至与你相当的程度,你仍然不是我十合之敌。”乔千阳冷然道:“在黑狱时的陆师弟,单打独斗恐怕接不下杨宁我三招。”“他若因此而退缩,焉有击杀纯粹阳神,威震天下之事?”陆观有份击杀杨宁我一事,此时尚未传开。哪怕是蓝青雁般老练之人,闻言也是赫然变色。至于黄慧,一张脸早已苍白如纸。假如面对阳神高手的不是陆观而是她,她大概第一时间便会遁入宝塔,以燃烧气血为代价全速飞驰……没错,不论陆观如何强大,击杀杨宁我时也必有高手相助,绝不会是单打独斗能成事。然而光是陆观有这份迎战的勇气,而她深知自己没有,对黄慧的道心便已是一大打击!青袍汉子轻轻叹息:“假如你在我门下,今日早已是地阶宗师,绝不会被身旁那废物拖慢破境脚步。”“对于资质寻常之人,养剑女的存在能保他们于有生之年内跻身地阶。”“但对惊才绝艳者而言,若有一刻忘却大道唯我的根本道理,再好的天赋也将错付。”此言一出,朱千燕的面色登时变得比酸梅酱还要难看。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地,她往着青袍汉子递出了平生最强的一剑,阳炎飞燕所散发出的热能,将轨迹行经的雪面瞬间蒸发。然而青袍汉子只是点出一指,便教飞燕剑意自行溃散无形。碎落的片羽将半空中接触的雪花烧焦,一阵薄薄的白雾短暂地遮盖了众人的视野。青袍汉子赞道:“不错。”“现在我对你,有了一点改观了。”表面上的夸奖话语,听在朱千燕耳里却如杀了她一般难受。她握剑的手发抖不已,便在此时,一只温暖的手掌将她的手握紧。乔千阳缓缓道:“阿燕与我大道与共,生死同途。”“若我为阳神,她即为阳神。若我为人仙,她亦为人仙。”“千阳不会改换门庭,更不会舍弃已经走上的道路。”“无论走的是哪条道路,我也必然登上巅峰。”此言一出,众皆静默。洛千弈目光中有激赏之色,似乎自这一刻起,他才真正发自内心地服了乔千阳。沈虚语的嘴角上翘,最终还是忍住了欢畅大笑的欲望。朱千燕瞧向师姐的眼神,就如瞎子乍然瞥见了阳光。青袍汉子点了点头:“剑之尽处,当如卿般。”“可惜,我青冥宗一脉当年躲避汉室追剿之时,曾受过卧虎的恩惠,今日必须将债还清。”“你们四人联手,接我五成功力的一剑。”“事后不论结果如何,我亦立即退去,绝不干涉你等之间的争斗。”乔千阳说道:“我等接过前辈一剑,这些家伙就跑掉了。”“圣人云,防微杜渐,补蚁穴而防溃堤。”“晚辈明知这群宵小日后必为我剑坊之害,没法眼睁睁瞧着他们离去。”“尤其是那黄慧,她是我小师弟、小师妹的大仇人,掌握着一门高明遁术转眼便可逃去。”“别人可以逃掉,唯有她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