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淑不语,只是把掌中的卧虎令牌握得更紧了。他不是卧虎一脉的传人,事实上,直至不到十天之前,他才自某位贵人口中得知司隶校尉一职背后的诅咒。想当初,杨独将象征戎事兵威的马槊赠予黄慧,当作是文会魁首的奖赏。纵然是清楚其险狠为人的曹淑,仍不免为其谈笑江山的气概心服。然而,那只是傀儡为着欺瞒世人,同时也为着欺瞒其自身所装出的假象而已。只要坐上了司隶校尉之位,就将成为卧虎制约皇权,影响世间的工具。杨独与卧虎有师徒之实,甚至能够借助卧虎之名,使得那位身为被镇压在洛阳内外九大高人之一的李微之出手相助。然而其又有何收场?被陆观斩杀于地底后,尸骨尚未寻回来,位置便急匆匆地找人顶替了。曹淑从未有一刻,如此庆幸自己的修行天资算不上顶尖,幼时更是没有分心他用涉足武道。哪怕卧虎有一丝机会瞧中了他,想要传他功法甚至引他进门。曹淑都绝不敢接受这份所谓的恩惠。话虽如此,若非手中的卧虎令牌,有着抵挡一次星光剑意轰击的能力。他根本不敢来到离剑坊如此之近的地方。杨独能借由遁入阴影之中逃离险境,他曹淑可没有这般本事。“假如那位大人能早日找到合意的人选,让我尽快将兵符转手就好了。”“老实说,我和那位大人素无交集,衪之所以指名要我暂代校尉之位,背后莫不是另有深意?”曹淑没有明言,意思却也是明白得很。卧虎显然没有倾力为杨独复仇,将陆观等人一举剿灭的打算。在这重要关头,点名与陆观略有交情的他接过位置,会不会是想要借此传达休战的意愿?若是如此,黄慧此刻的行径无异冒犯天威,将使曹淑和她本人承受无穷祸患。他曾大着胆子,运使神念向令牌的主人求问,却未曾得到回应,因此也无法仅以猜测否定黄慧的强烈建议。黄慧面色不变:“将军想必是听到了叶家姐妹散布的谣言?”“那位大人的性情,我是再清楚不过了,绝不会瞧得上像陆观般只具蛮勇,无智无谋的草莽之夫。”“唯有知武识文,城府深远之人,方能成为一位兵家圣人的门生。”曹淑盯着她,对她言下之意再也清楚不过,却没有作声。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坐在曹淑身旁的乘客却开口了:“听你的语气,似乎是相信自己便是那个应当成为卧虎传人的家伙?”但见此人白发红瞳,相貌娇美无比,赫然竟是那日于黑狱中陷入昏迷后被救走的巫族少主。也不知她经过什么途径,竟成了新任司隶校尉的座上客。甚至以朝廷钦犯之身,参加到了校尉府针对剑坊的重大行动里头。黄慧脸上仍然挂着淡漠笑意:“对不久前才知道那位大人存在的你,我没必要说明什么。”巫族少女冷哼一声:“又没人打算跟你争,你在这摆什么架子?”“不过,要是你真的有被卧虎选为传人的资格的话,衪有许多机会可以向你降下旨意吧?”“既然一直没有相关的讯息,那就意味着你不是她心目中想要的人吧?”黄慧的面色一下子沈下来:“在衪的传人未曾定下来前,我会静心等待衪的呼唤,并相信一位圣人能够看出我的不凡之处。”随即转向曹淑道:“将军,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待会到了剑坊门外,我军绝不会发动攻击。”“而是严格按照武官与修行中人间的见面礼节,请陆观到剑坊门外一聚。”“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想要逼使他为着见我们,而抛开双修大事。”“而是再一次提醒他,他需要担心的仍然没有远去。”“前任将军借由许千柏来钳制陆观的计划,早就彻底失败了。”“但向陆观施压仍然是必须的,这能令他在不安之下,主动向我等发起挑战,从而使得我们有机会置他于死地。”“这就是校尉府未来针对陆观,从而保障自身安全的战略。”曹淑思索了一阵子,说道:“黄卿的盘算似乎颇有道理。”“然而前任将军之所以非与陆兄战个不死不休,是因为他两人同属兵家,大道之争无法避免。”“本将并非兵家中人,与陆兄之间也素无怨仇,为何却要……”黄慧打断了他的话语:“将军之言,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前任将军与陆观间的恩怨,虽然不至于完整地由将军所承受。”“但两股政治势力之间的激烈斗争却已展开。”“而无论将军是否愿意,你也已成为这方势力的代表人物,与陆观之间必有一战。”她瞟了一眼巫族少主:“光是这位的存在,就足以勾起陆观对您的疑心吧?”巫族少女微微眯起眼眸:“你什么意思?”“是你们幕后那位人物让我来到这儿,好等你们心心念念的河间战事能够打成的。”“若非我本来就打算挑起民变,才不会甘心受你们摆布!”“待会到了剑坊,你大可直接把我交出去,作为与陆观和解的筹码。”“不过比起对我,只怕他会对你怀中的巫神面具更感兴趣。”“抑或说,你愿意为着与他和解,将通往长生大道的钥匙舍弃掉?”黄慧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早就有了答案了。”她忽然喝道:“什么人!”身为在场修为最高的修士,她第一个意识到了往此而来的人马。掀开车帘之际,只见一行共四骑策马而来。虽然人数上占据绝对劣势,但四人身上凌厉如利剑出鞘的气息,却远远胜过沈毅坚定的虎贲卫们,将军队坚石般的意气从中割为两截。“洛千弈、沈轻语……”“此人,好像是名叫朱千燕……”“那么为首一骑,莫非是那‘烈阳神剑’乔千阳吗?”黄慧猛然大笑:“这就是剑坊的待客之道吗?正好让我开开眼界!”